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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就是爬不起来。郑昌国一个箭步赶到,一记耳光打得他嘴角就冒了血,又是几个连环嘴巴,抽得斡木绝眼冒金花,鼻血直往下淌。“我……我……”晕了台,话也不能说出来。为首的那个挑事差人见状,怒不可遏。“给我上!统统抓起来!……翻天了,抓起来!”怒吼着、咆哮着命令道。
      瞬间事态就扩散了,从熊熊大火燃烧成汪洋大海——火海中挣扎的人呀,无不拼了命。差人要抓斡尔人,可是偏偏他们硬是不肯。斡尔塔人野性山一样的男人,怎么可以屈服强暴呢?既如此,搏斗就成了胶着状态,谁不肯相让谁,谁也不肯低头认输,这样一来,场面岂不胶着、混乱、宏大,把个简单的场面烘托为剧烈的群殴场面。斡立月瞅着如此情景,抓耳挠腮心急如焚,担心闹出大事来。他心里何尝不清楚民不于官抖的道理,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性。
      然而,李先道虽然身体在受着煎熬之苦,但理智并没有丧失,现场告诉他,经验告诉他以及紧要关头一切智慧都告诉他,必须有个了结,尽快地。遂让晃荡的身体尽量克制平衡,让摇摆的幅度变得小些,高声喊道:“斡老先生,过来!……”摇晃着断续开,“我有事交涉。”
      斡立月速到近前,斡美玲也摇晃着身子站起来,仍然很虚弱。“先生!”她深情地说,也很无奈。总之,心情复杂。李先道示意她不要管。
      “先生!受苦了!”斡立月说。
      “不。这是定数。停止吧,一切的事情我来承担。”他望着他们,目光恳切。
      斡立月望着他,目光肯定,并不惊异。只是直摇头,不可以,不可以,这怎么行呢?他明白李先道的意思,可是让他犯愁,犯难,无法决断。一切都在眼眸中,一切都在无言中!斡美玲既悲伤又无限怜悯的表情让他顿时震撼、感动,她嘤嘤地啜泣,直摇头。心地善良的人,李先道看清楚了,是现在;心地善良的女人啊,他心里烫热,心里感激。这又算什么呢?不是很好吗?心里想,值了!人生太值了!
      “不要抗拗,我跑不脱干系。死人了,你知道吗?死人了!我有罪。你也难脱干系,你们也死人了!你有责任。事情是需要有人来担待,就让你我来吧!”
      “咳!……哎!……”他真的无辙,叹息有何用,但又不能不叹息。“我无能,但我不能无义啊!先生是有恩之人,还遭此劫难……”
      “不要说了!你下令平息此事吧!”李先道哀求道。“你难道愿意让我受更多的罪吗?”
      斡立月悻悻地走了,只有斡小姐哀哀戚戚地站在那里,弱不禁风,还梨花带雨。好不凄惨,连心都惨透了……。
      “住手!……住手……”斡立月喊,“住手吧,就由着他们吧!……”后面的话已经是有气无力了,“由他们去吧!”
      又风平浪静了,瞬息就变了。他们占了上风,倒戈牛起来。蟹头抽搐着脸吸了一口气,整张脸都挤压到一块去了,与此同时还耸了耸肩膀。正色道:“识相就对了。法律,知道吗?神圣的法律,无人敢违抗。”
      “哦!先生!”斡木绝又复活了,又有勇气站出来说话,“是的!先生。国有国法,家有家法,我们部落有部落的规矩,我请求您尊重。”有底气了,豁出去了。表情显得既巴结、雄纠又愤恼,恨不得咬碎牙齿。“吊死他!”他又重复“吊死他!”
      李先道一听傻眼了。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赶,没有余地,不给丁点儿机会。心里说话:“死何足惧怕,但冤枉得很,明摆着是公报私仇,藐视法律。不服!绝对不服!虽然自己有错,愿意承担,但不是这样子的,不是!他斡立月要吊死我,我只当回老家,不皱一下眉头,更不会有怨言。这个龌龊的人,以及还有这个蝎子心肠的人,栽倒在他们手里绝对不服!”旋即努力平息心情,让理智恢复,不再激动。一定要找个解脱的办法,一定要逃出他们的魔掌,一定!
      “我说,诸位——”李先道尽量委婉着说,“诸位,能容许我一个将死之人说句话吗?……一句心里话,死而无憾!”
      “都他妈的住嘴!老子有话要讲——什么他妈的狗屁族规,它能大过国法吗?不能!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把人吊死了我也无法,不是吗?你们这个贼窝,地头蛇,我能惹得起吗?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吃亏了,惹不起,躲一躲总可以的嘛!下来的事我们来摆平。……”“啊,谢谢!”斡木绝抢着说。“我让你开口了吗?闭嘴!可恶的东西!”手指着斡木绝,寓意未尽。“听好喽,你们的事我不管。不过,我现在心情不错,就像天气一样晴朗______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看戏!一个将死之人的忏悔和告白,一个淫棍和一个郎中临死的感悟录——请!”
      “说吧,死人!”斡木绝催促道,他如领圣旨,又活灵活现,耀武扬威起来。“说吧!——遗言!”
      “不服,我不服!”李先道说。
      斡木绝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乜斜着眼睛看他。“去上帝那儿说理去呗!”
      “我们现在处在什么年代了,知道吗?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和国的天下!看,天空多么晴朗!怎么就有你们这些个法盲、兼流氓,如此下作、无法无天之徒。可悲呀,我是可怜我自己,也是可怜你们啊!知道吗?我今天死了,你们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我相信。青天昭昭,不会枉死的!”他停顿下来,滋味太难受啦!被垂吊着,,身体酸了,累了,酥了,再麻了,没有感觉了,再下来就感觉要死了。生命的游丝越来越微弱,就要断了,等不到下一秒。他需要休息,再也坚持不住了,心里的罪比身体的罪还要大,可是他现在愿意永远休息下去,不要再醒来。
      他看到他们讥讽的笑,以及兴奋扭曲的脸;看到无能为力而心如刀绞的翰伦卑族人,在祈求上苍;看到奄奄一息的武俊秀,慵懒的眼皮好像要睡去,这一眼或许就是诀别、永远的再见了;他看见美丽的斡美玲,依然是那么美丽。她扑倒在石柱下,拥抱着那根阴森可怖的石柱;看见斡立月等许多人落泪了……这也许是他最后一眼观望这个美丽的世界,并成为永恒。他突然想到了老父亲,妻子阿卓,儿子、女儿,以及傻姑……心如刀戳,百般不是滋味。痛啊!与亲人不能再见而要做骨肉分离的生离死别。想到此,他再也无法抑制,一股悲愤,一股电力涌遍全身,一股力量彭勃而起——
      “畜生——!”声音是那么地洪亮,那么地震撼,那么地夺人心魄!所有的人都惊讶了,惊呆了,因为这是一个正义的吼声。“有种我们正大光明干一场!”
      “快,吊死他!”斡木绝大喊。
      斡美玲一直浑浑噩噩,难以支撑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续喊声惊醒了,复苏了,灌以神赐的力量——突然一跃而起直奔到斡木绝跟前,一扬手给他个正着——我的天啦!原来是一把劈柴的刀,给这家伙削下一坨肉来。胳膊没砍断,却可见森森白骨。这个可怜虫开始还不以然,看着自己的胳膊与地上的肉发愣,发呆,只是惊愕。可是几秒钟后,痛阀光顾到他,他像杀猪般嚎啕起来,开始是捂着胳膊转圈,一头受惊的驴,接着是垫着脚蹦跳,这一次是开花的豆子,紧接着是蜷缩在地上,欲表演驴打滚。
      “干得好!”李先道大喝彩,“我没看错!”
      那个好事的家伙默不作声,看看李先道,看看斡美玲,又看看大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看透了什么。总之,那副德行既惊愕又高傲,还有几分自以为是智慧的优雅。
      李先道接着说:“这个女人值!以前我心里还有几分不愿,现在看来我错了,小瞧了,看走眼了!今天无论如何都是意思,索性就把心里话掏出来——我爱上她了!”这句话他说得特别响亮,是有意提醒在挣扎中的斡木绝听到。“听见了吗?我爱她,十分地!”顿了顿,他触到了她的目光:多么地清澈,多么地饱含深情啊!他明白了一切。遂又说道:“她用生命去护我,值得我爱,相信她是爱我的,不会有错!”语气突然变得低缓和悲哀了。“只是,我没福分,今天就死了。”
      “好!”有人高喝彩。在人群的背后,走出一人来——白长勇,对,就是他。安河乡长,山高地远他就是皇上。“好动听的爱情宣言!多么高尚的爱情!你——李先道先生,有名的郎中,不但如此,更是一个情圣、情种,情撒世界的情魔大师!我得好好欣赏你这副身板儿,有啥高超的本领,女人一见你的裤腰带就不能自拔、就着魔了。”
      “乡长,救我。”李先道说。起码他知道,数落一番也罢,但不至于立马被吊死。身为乡长,他不会像这帮人知法而犯法。
      “我说过,你忘啦!警告过你,莫乱搞。看,中了,搞砸了!还得我出面,别自以为是。去,解下来,带走!”后面冒出几个人,全副武装,还带着家伙。黑洞洞的枪管透着阴森的杀气。“还有这个娘儿。”他指向斡美玲说。“以及你这个相好的,她我早就认识。斡先生,你们黑木崖斡尔塔有事,你能脱掉干系吗?嗯,走一趟吧,接受调查。”
      “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们力求自保。”
      “我说过是你们惹的事吗?说过吗?听清楚喽,证人,接受调查。”
      “好吧。”斡立月说。“我能再耽搁您一分钟吗?就一分钟。我托付一个管事的人,以免再出什么乱子。”
      “好,去吧!”他有些不耐烦了,搓着手。
      “我能去讨回我的钱吗?”李先道小心地说。
      白长勇噗嗤一笑,他以为李先道钱迷心窍,这个时候还不忘讨钱,真是个笑话,而且迂腐得幼稚。旋即一挥手,意思是滚吧,懒得搭理。
      李先道与斡立月在他家的门口比划着说些什么,像是有争执。不过,很快就结束了,到底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3 归心似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