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也是二十多年前了,我想把这广舆图和万国全图一起再版一次。”
“汇海,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如今我大明,还算是盛世。今上前年终于立了太子,封了诸王。这些年也是风调雨顺,虽有些地方有些灾荒,朝廷救济及时,地方士绅也伸出援手,比如贵县的胡士琇胡大人,还得了朝廷的嘉奖。但是,有些方面也让人担忧。你看啊,陕甘一带,时有灾荒,流民四起,两直隶京畿之地,这些年来深受矿税之苦……”
“确实,这个矿税,民间抱怨很多。我一个相处得很好的知己,就是隔壁沈家花园的沈沉沈兄,这一向也是为了矿监税使指着他一处庄子,说是地下有矿,要收税,那内官的性子,他说有就是有,由不得你分辨半句的。沈兄也是为了这事搞得焦头烂额的,说不得就是银子遭罪了。其实皇上要收税充实国库,也是正当的。这几年所谓三大征,平定蒙古人哱拜叛变的宁夏之役、抗击日本丰臣政权入侵的朝鲜之役,以及平定苗疆土司杨应龙叛变的播州之役,国库银两流水般消耗,当年张居正留下的老底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国初定下的三十税一的税率确实有些低了,何不正经由户部立了法,由官府收了税交到户部,正正经经,现如今派了内官下来收税,收到的税都交到皇家内库。这内官收税名不正言不顺的,地方官和老百姓都不服气。倒是好了那些做矿监税使的内官,一个个赚得吃不了撑得慌,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断子绝孙的,弄那么多钱干什么。”
“汇海,有些事情,你我也是没有办法的。现在想想,从前我们这些人,因为看不惯官场的尔虞我诈,就愤而退出官场,其实也是一种自私。有时候,你只有留在那里,尽你的一份责任,才是真的忠君爱国。当今朝廷里,内阁里两个姓沈的,沈一贯和沈鲤,还有朱赓,都是七十来岁的人了,比那早就致仕的申阁老和王阁老都老,保守有余,锐气不足啊。辽东边境,竟从新启用了一个快八十的老将李成梁去驻守,这不是笑话么?难道我大明真的无人到如此地步?想当年,我也是年轻气盛,对历任阁老,像是张居正,申时行,王锡爵,都看不惯,认为他们对上献媚皇帝,对下打压百官。现在年纪大了,经过的事情多了,其实他们也不容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年轻人,要保有进取心,要有锐气,要有责任心,上不负君王,下不愧百姓。还有就是,不要随便就辞官退休,如果好官都退出来,那不是给坏人腾位置么?国家,民生,还是要靠有担当的好官来负责的。现在啊,我对本朝的王阳明和张居正两位大人非常敬佩,这两位,都是敢担责任,有能力处事,对国家,对君王,对百姓,都有好处。当然,不可避免,他们不可能不得罪一个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满意。包括我当年对张居正那也是心存不满的。”
“世伯的心胸宽广,并不以年轻时的好恶而固持己见,晚辈佩服。世伯现下也不过五十来岁,既然世伯刚才还劝我要努力向上爬,为社稷出力,为何世伯自己不谋求起复呢?”顾汇海问道。
“这个,其实老夫的兴趣已经不在做官这一处了。说我自私也好,无能也好。而且我觉得我写戏的天分比做官的天分强。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官的,比如张居正张大人,我承认我做官做得不如他好,但是要说到写戏,他就绝对不如我多了!汇海,不瞒你说,我倒是真觉得你在做官这方面有些天分,比你做文章的天分强,倒是令弟,振海,画画,唱戏,制墨,都比你强,跟我更合得来。哈哈哈。”
“世伯说话真是直啊。”顾汇海苦笑道。“对了,现在正事聊完了,我也八卦一下吧。内子也是很喜欢世伯写的戏,尤其喜欢牡丹亭,听说牡丹亭写的是王阁老家的事,杜丽娘是王阁老家故去的二小姐,杜宝就是王阁老本人,是也不是?”
“汇海啊,这你也信?要真是这样,王家班会首演牡丹亭?想不到你也听信这些流言。呵呵,要说这写戏写书的,也都有些蓝本的,这里像那个人,那里像这个人,你要说杜宝那固执武断的脾气完全没有王阁老的影子,我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王阁老自己都不气,那就由旁人说去吧。实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王阁老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今日索性跟世伯再八卦一下,那弹词玉蜻蜓影射的申时行申阁老可是真的?”
“那个倒是真的写的申阁老,但那也不叫影射哦,人家连名字都没改,直接指名道姓地说,可也没见申阁老找那写弹词唱弹词的人的麻烦。可见申、王两阁老的气量,那是真不一般。”
第二十章 长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