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魔兴高采烈地嚣叫数声，挟着喷之不尽的血火，剧烈地震动肉翅，仿佛奔行的雷电般，只留下一路模糊不清的光影，舞动尖利的双爪向魏伯阳扑来。
魏伯阳冷哼声中一步跨出，瞬间跟小尸魔的距离拉近到尺余，猛地一拳震散扑至眼前的阴寒血火，跟着召回盘旋转动的紫玉诛魔剑，挥动两道圆弧形的紫色剑光，“啪！”地炸断两只迎面抓来的利爪。
“嗷…”
小尸魔不顾一切地尖声嘶叫，突然旋身向左侧挤满人群的屋檐下扑去，立刻将人们不安的骚乱催生至极限：不绝於耳的尖叫声自街头响到街尾，到处都是冒雨飞奔的人影。
“该死的妖孽，死都要拉人垫背吗？”
魏伯阳脸色微变，紫玉诛魔剑脱手射出，流星般刺中小尸魔的后脑，强横的剑气带得它更猛烈地冲向前方，撞得关闭的铺门轰然向里倒塌，剑尖刺穿破门板后扎入地面数寸许。
“唉。一个好生乖巧的小孩，”
魏伯阳大步跨进铺中，拔出刺入地面的紫玉诛魔剑，用脚下将生息全失的小尸魔挑翻在门板上，见其额前的剑洞处汩汩往外流着腥臭味极重的绿液，不禁微皱眉头，一脚将其踢往大雨滂沱的街面，跟着弹指射出一点火星，顷刻便将臭味熏人的尸身焚烧得筋骨不存。
魏伯阳信步来到铺外，见先前挤到铺外屋檐下躲雨的人群，此刻早作鸟兽散，便是那个叫狐丘的汉子的尸首也不知去向。街口却有零零星星的数人守在遮雨的屋檐下，目光不时警惕地看往这边。
“只怕城中人不久都会知道了。郡守大人为何要封城闭户，自然再也瞒不住了。”魏伯阳摇摇头，低叹口气，便要向街去，突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一个声音叫道：“大师兄…”
江楠脸色大好，大步流星地从街口奔来，不片刻便气喘吁吁地奔到魏伯阳身前，跟个落汤鸡样的弄得满身雨水。
魏伯阳一把将他拉到护体丹气的笼罩范围内，免其继续受到雨淋，讶然道：“你不好生休息，怎么到外面来了？”
江楠笑道：“多承大师兄关怀，我的身体好了很多。郭姑娘说最好再多活动活动，会恢复得更快。”想着仍没有回答魏伯阳的话，又道：“午后我绕城兜了几圈，刚才碰到大雨来不及回去，便在前街的铺子中躲一下雨。后来听到很多人说这条街有妖魔吃人，又听人说有个剑客在跟妖魔争斗，便跟来看看情况。”
魏伯阳暗想：“那很多说有妖魔吃人的，多半便是刚才作鸟兽散的人。”稍作思忖，笑道：“你跟来看什么？怕是想跟那妖魔斗斗吧。”
江楠脸色微红，道：“大师兄别来笑我，我怎敢自不量力地对付什么妖魔。”说完，面带苦笑地摇下头，想到自己白耗费九年光阴，却终因天生缺陷而落得一事无成，不禁又低叹口气。
魏伯阳微笑道：“江小弟虽有缺陷致不能凝聚丹气，但九年修行岂会全没用处，至少对道家的各类修行之法便领悟到不少。只要能找到弥补那个缺陷的方法，自然便能重修道法。你千万勿要妄自菲薄才好。”
江楠闻言微震，满脸忧色顿时一扫而空，笑道：“大师兄说得对。万事也没有什么是注定…”突然住口，指着魏伯阳身后，道：“那是怎么回事？”
魏伯阳微微一愣，顷刻便听到至少在百数丈外，传来一阵惊惶怆乱的脚步声。只是在雷声的掩盖下没那么清晰。转身朝江楠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密密麻麻怕不下数百人之多，此刻居然都甘冒大雨，络络不绝地自街口相邻的另一长街奔来。
这群人尽都不顾势大的雷雨，只是没命地奔行，不片刻便相继奔过街口。冲到最前面的数人，更是离魏伯阳立足之处不到数丈。
江楠笑道：“这么大的雷雨，这些人好像都全然不惧，反倒个个跟撞鬼似的…”突地一震，指着冲到人群最前面的那人，叫道：“大师兄，刚才直嚷着这街有妖魔的便是此人。”
魏伯阳脸色微怔，瞬即便读懂了他的意思，身形在原地微一晃动，顷刻便闪到最前面那人的身后，左手提住他的后腰，再晃身回到那间门板损毁的铺门外，将那人放到屋檐下。
那人是个魁伟的中年汉子，体格看似壮硕如牛，此刻却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像全身骨骼都要散架样的，重重喘吸了好半天，最后才微仰着脑袋，惊异不定地看着魏伯阳，失声叫道：“是你！我刚才看到你跟那个长翅膀的妖怪斗得很凶…咦？那个妖怪呢…”说着一脸警惕地左盯右瞧，突地跟想到什么似的，道：“你把它打死了？”
魏伯阳不置可否，道：“那不是什么妖怪，只是一头长翅膀的畜生罢了。”拍拍那人的肩膀，笑道：“郡守大人不是下了封城闭户的郡令吗？兄台不回家呆着，却在雨地里跑个什么劲？”
那人诧然道：“怎么？你都不知道吗。”稍顿了顿，叹道：“唉。我哪儿敢再回什么家，现在通向城东的街面上，全是那种长翅膀的畜生在吃人，很多人都死了…”说到此处，突地看到一位体形颀长的削瘦青年，跟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奔过跟前往街尾奔去，忙道：“黄三弟，等等我…”
削瘦青年却没有稍停半步，头也不回地叫道：“吃人的妖怪要追来了，罗大哥不要磨磨蹭蹭的，跟我离城逃命去吧。”
中年汉子全身剧震，脸庞瞬即布满惊惧之色，再也顾不得跟魏伯阳瞎聊，接着便拔足飞奔，跟上川流不息地逃向街尾的人群。
江楠虽不知事情的始末，也感到此事极不寻常，情不自禁，问道：“大师兄，咱们怎么办？”心中却想：“二师兄以前常说，但凡道家法术修行最初，尽都是以激发常人初生前携有的一点仙灵之气为首要目的，只要仙灵之气重新运转，修道之人便能吸取六气，得以净化肉身百脉，此后修炼食气养神的法术，自然较常人为易。而要激发那点仙灵之气，大多数人只需勤习各教入门经法便可，而另有少数人却非要到身临险地才成。六师兄也说或许是我的仙灵之气没有激发，所以才不能留住吸来的灵气。没准当我面对吃人的妖魔，真到身临死地的时候，却反而会因祸得福，将仙灵之气都激发…”
“看来阴阳术法宗的真气，倒真有预知危险的奇效。青竹兄感到城中将有大事发生，也只是一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唉。如果城里真的混乱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魏伯阳暗自叹口气，转身看着目光里没有半分不安，反倒是跃跃欲试的江楠，哑然失笑，道：“江小弟最好别逞强跟妖物交手，否则若肉身受到折损，即使将来重修道法也会事倍功半。”
江楠闻言微震，情不自禁，暗忖：“大师兄的道行真个高深莫测，居然将我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好险。好险。我只盼能够重返峨眉，再跟着大家好生修炼仙术。却没想到，如果仙灵之气激不出来，只怕立刻就要完蛋大吉，便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尴尬地笑了两下，道：“只要看到妖魔，我立即便躲得远远的，非但绝不跟它们交手，看也不敢多看它们一眼。”
魏伯阳莞尔笑道：“那倒也不用躲得好远。城里每户都有青竹真人布下的禁制法阵，你只要安份地守在屋里，也没那样容易受到伤害。”稍顿了下，瞥见眼前店铺的屋梁左右拉着一根细如蚕丝的红丝，右侧线头串了两张黄色的纸符，左侧线头却没入屋梁，直像穿到相邻店铺里，暗道：“难怪先前没看到青竹兄布置的‘五雷禁制大阵，原来此阵居然布在屋内，然后穿墙入壁联成一线。”
魏伯阳往店铺里指了下，转向江楠说道：“我得先去城东看看怎么回事？你先到里面待一下吧。等我回来后再带你前往郡守府，那里会更加安全。”说完便要尽展身形，到城东去探看虚实，突地看到又一群面色惊慌的人自街尾转弯处冲出来，搅到原本往街尾冲去的人群中。
突听得一人大声叫骂，道：“奶奶个熊！你们要找死吗，瞎冲个什么劲儿？”
“直娘贼的！通往东城的四条街，全都是吃人的妖怪，不冲才是找死…”
“西面到处也是…奶奶个熊！怎么到处都是长翅膀的畜生…”
“西面也是…怎么办怎么办，我们都要等死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要死你去死…”
“…我看往南面去吧，那里好像没有。”
“要是也有呢，怎么办…”
“奶奶个熊！那你等死吧…”
“……”
街尾的人群更加忐忑不安的骚动起来，人人面色惊惶失措，东瞧西看都不知何去何从。终於等到嘈杂不堪的争吵声渐歇下来，一部份人骂骂嚷嚷地奔向南边，剩下的人则络绎不绝地往北面去了。
江楠冲到雨地里，转身对魏伯阳，道：“大师兄，我去叫他们都躲到铺里来。”不等魏伯阳回答，便拔足向街尾冲去。
魏伯阳身形一晃，拦到江楠的身前，随手摸出两道紫符，道：“这两张是本宗最简单的引火符，你带去叫他们瞧瞧。”说完反手抓住他的双臂，将一股金轮丹气充塞入其体内。
江楠浑身一震，道：“大师兄…”
魏伯阳笑道：“如果没有半点儿法术，别人怎会相信你的话。”说着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催促道：“去吧。要是多耽搁一下，那些丹气又得要流光了。”
江楠不再多言，借助刚刚得到的充盈丹气，展开身法，风一般地冲向街尾，转瞬便消失在往南面去的拐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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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妖祸（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