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病、万邪不侵，还能…”
“还能助人排解杂气，凝气形神。哈哈…小倩记得可真好。”
刘福手提一只白色的小布袋，笑着从暗室里缓步而出，道：“据我所知，道祖广成子临登仙之前，也曾服食过以龙涎风血炼制的阴阳五极丹。神农时的散仙人赤松子，原本也是衰弱多病的长者。然而，当其服食以九莲花蕊炼成的金液聚元丹之后，不仅百病退祛、返老还童，更拥有了聚气成雾、化云布雨的神通。”三数步来到魏伯阳的身旁，继续道：“这些都是各家古书中有记载的。魏小兄为何不愿相信呢？”
“古人擅於以讹传讹，随意杜撰其事。”魏伯阳微微一笑，道，“前辈是否知晓，光是轩辕帝飞升的记载，古籍里便有七十多种说法。”
“算了。老夫终非道家门下，也没从奢望能够白日飞升，成仙成圣。”
刘福哈哈一笑，道：“凡俗的诸多真真假假，还是留给你们去追寻吧。”将白色的小布袋递往郭倩手里，道：“小倩瞧瞧够不够？如果不够用，我那里还有一些。”
郭倩手提布袋，稍微掂量一下，笑道：“这些够用很久的了…刘叔，倩儿只怕又得离城一段时间。”美眸凝视着眼前老者，嗓音逐渐低弱起来，缓缓道：“倩儿走后，陈二哥会暂代看管医堂。以后有什么事，他会替倩儿来看您的。”
刘福表情微怔，瞬即眉头大皱，道：“怎么刚回来没两天，又要走…”刚说完半截，声音便嘎然而止，有意无意看了眼守到窗户旁的魏伯阳，背脊斜靠到放着铜钵的桌台边，低叹道：“岁月不饶人啊！趁着年轻真去外面到处看看也好。省得等到满头白发，再要想到外面看看，也都没有这份精力了。”
顷刻间，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再没有半分的笑容，满脸俱是缅怀岁月流逝的悲叹、无奈。
郭倩脸色微变，低声道：“刘叔。您不要这样，倩儿也不想离开你的。”美眸泪光泛动，声音渐变得有些嘶哑，道：“只是魏大哥那次相助倩儿之后，不小心给妖人陷害。倩儿必须要去澄清误会，助他洗清冤屈的。
刘福缓摇颔首，勉强笑道：“哦。老头子没有什么。只是偶然想到了一些往事。”深深吸口气，低叹道：“那一年，天下烽烟滚滚，人人为了争做皇帝，斗得头破血流。我跟你爹当初都不到十五、六岁，为避战乱从家乡逃难到南山村附近，不想却遇到一位隐居多年的南阳真人，承真人恩赐修习到很多长生延寿之术。此后一晃五载，直到真人天命寿尽，我跟你爹又离开南山村四海漂泊，旅途中相继结识了你娘与淑兰…唉。或许你早便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在你年满五岁之前，你兰姨总爱带着你到处玩耍呢。”
“怎么会不记得呢。倩儿不仅记得兰姨是全长安最美丽的女子，还知道刘叔当初也是很英俊倜傥的。”郭倩嫣然一笑，道，“娘生前便常说，如果刘叔能和兰姨白首偕老，准会是天底下最令人羡慕的一双壁人。”
“唉。只可惜，淑兰最终仍是弃我而去了。”
刘福长叹口气，双眼透着回忆的目光，道：“如非我妄图穷毕生之力，总想去追求那缈不可知的仙道。或许淑兰也不舍得离弃我的。”摇摇头，自嘲似地笑道：“此际想来，即便真能长生不死、飞天遁地，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人生於世，最紧要不负此生，要能没有半分遗憾…才好啊。”
郭倩娇躯微颤，刚欲插言相劝，刘福却背转过身子，目光满含忧愁地投往窗外，道：“老头子要休息了。”
淡淡的声调，再没有半分爽朗跟硬气，反而像迟暮的老人，不耐孤独似的自言自语。
“失去的总叫人最难遗忘。”
魏伯阳情不自禁想到入道前的各般往事，想到那位居住在观阳县的名叫紫芸的少女。当自己亲眼看到心爱的女子，受权势所迫嫁作他人妇的时候，他也曾经痛哭失声，悲愤欲绝。
六十年前，他拜入恩师座前，修习诸般神通道法。更作为“五行御气宗”的门下代表，进入道门圣地“天勤山”修行，不到十年便突破“十二金宫”，创天勤山两百年来的最高纪录。其后再奉师命驻世修行，十三年间斩妖降魔无数。直至今日，“火龙真人”之名威震扬州六郡，令妖魔宵小闻之心丧。然而每临静夜，他总能感到深埋心中的那一分遗憾。尽管他都快要不记得紫芸的样子了，然而心中那分遗憾所带来的酸痛，却终没有半分的减退。
“或许到死的那天，也没法摆脱这分遗憾的感觉吧。”
魏伯阳自嘲自地默叹一声，看着眼前高大苍老的背影，道：“前辈既然深谙天道至理，自然明白聚散离合皆有定数，非人力所能左右。”稍顿了顿，目光移往郭倩，深吸口气，道：“郭姑娘，我们也该走了。”
郭倩微点螓首，欲语又休地往刘福看了眼，转过身步向屋外。
魏伯阳紧跟在她的身后，到将临屋门的瞬间，不禁再朝屋内看了眼，刚好看到那道高大佝偻的背影，提着略显蹒跚的步伐，缓缓步入临窗旁的暗室内。
“莫非是我错了？”
魏伯阳瞧着屋内堆放整齐的各类灵符，先前便因为这些攮括各宗各教灵符，令他猜测那位白发苍苍的胖老人，应是位隐居於红尘的道术高人。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他不但一眼便看出刘福尚未凝结元神的修为，更肯定此人绝没有蓄意收藏法力。因为他刚才并没有再次体会到，师尊跟董夫人的那股予人以缥缈虚幻的观感。
郭倩顺着蜿蜒盘绕的木梯下到一楼，回眸看往仍留在梯口处的魏伯阳，突然跟想到什么似的，道：“魏大哥，你好像还有事要跟刘叔讲。”
“既然令叔身心困乏，我看就别再打扰他了吧。”魏伯阳收敛心神，在楼下众多酒客投来的目光注视下，跟随她顷刻走出酒楼的大门。
这一刻，外面的天色变得有些昏暗起来。厚厚的云层遮盖住耀眼的阳光，四面八方吹刮着凉嗖嗖的冷空气。
酒楼前宽长的街面上，少了很多来来往往的路客。人们像都预感到一场倾盆暴雨的来临，少数仍然穿梭於街道的行人，也尽都变得急色匆匆的。
郭倩把小布袋放到腰间的束带上，来到街尾的药铺内与相熟的掌柜采买一些常见的草药。
魏伯阳则独自守在药铺外，不断回想着那间堆有诸多道家灵符的屋子。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尽管他确信那位白发长须的胖老人，非是什么隐居於红尘的前辈高人。然而他却下意识觉得，刚才眼见的一切或非事实。甚而那人的言谈举止，也尽都充满着耐人寻味的地方。
“莫非他真的认得恩师吗？那个关於紫玉诛魔剑的故事，到底是否存在？既然不愿再求仙道，为何又要精研道家的炼丹符录？还有…”魏伯阳默自揣测，下意识摸下背后的紫玉诛魔剑，“那个归窍还神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下间，真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仙术…”
“魏大哥，在想事情吗？”
郭倩从药铺里轻步而出。
“没有。”魏伯阳“哦”了一声，瞧见她单手拎着一大袋的草药，道，“姑娘办完事了？”
郭倩应声点头，随意望一眼天色，道：“看来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魏伯阳微微一笑，道：“只怕少时半刻的，这场雨还下不起来。”刚往前走没两步，发现她并没有跟来，仍然静立在原处，手里拎着的草药早放到脚旁。
郭倩解下腰间的小布袋，於数丈外看着他，道：“魏大哥有否想过，这只袋子里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魏伯阳哑然失笑，道：“这是令叔交给姑娘的东西，魏某怎会胡乱猜想。”往她走近数步，道：“不过姑娘既有此问，魏某稍试猜度又有何妨…姑娘手里的袋子，总不会全装的是灵符丹丸之类的东西吧？”
郭倩脸色微怔，停下解开袋口绳索的动作，道：“不错。袋里装的全是刘叔炼制的复生符，也是倩儿这两年来治病救人的良方。”突地一笑，又道：“魏大哥会否觉得很奇怪？像我这样薄有微名的医者，治病救人居然要靠这样的纸符。”
魏伯阳莞尔道：“没有多么奇怪，只是没全猜中罢了。其实道家的符禁术，原本也是用来助人祛除百病，退散阴邪的。”稍顿了顿，又道：“姑娘既非我道门中人，施用符禁术来行医助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郭倩微摇螓首，重新拎动脚旁的草药，道：“魏大哥是否知道，家父生前是从不屑用这些东西的。”说话间，超到魏伯阳身前，缓步向前方行去，黯然道：“或许没人会相信。郭老神医毕生活人无数，可是郭老神医的女儿虽然行医两年，却根本没有学得他老人家半成的医术。”
“只要能济人活命，使用医术抑或符禁术，又有什么分别。”
魏伯阳跟她转过街尾的拐弯口，来到另一条路人稀疏的街道上。
“不。”郭倩陡然停下脚步，背朝着他，道：“你根本不会明白。”
魏伯阳讶然止步，道：“不明白什么？”
第十二章 神秘老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