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眼前怨灵化身的数名妙龄女子，笑道：“哈。没想更深夜重，穷乡僻壤的倒也有如此热闹。幸好本人仍有些盘缠，否则便只好望梅止渴了。”
刹时之间，整间屋舍安静到极点。不仅那些怨灵化身的妙龄女子没有动作，甚或那些饮酒作欢的汉子，也都各怀猜测地向魏伯阳看来。
魏伯阳像对舍内反常的寂静蛮不介意，踱过门槛后来到一张近窗的空桌旁，大大咧咧坐下来，故意看眼门角后那数位衣着朴素的村妇跟小眼睛不断左盯右瞧的幼童。
村妇容色忽变，非快掰过幼童的脸庞扭往旁侧。而桌旁数位只会埋头饮酒的农夫，也将头埋得更低了。
魏伯阳暗自好笑，猜到此处化身各相的怨灵，因为自己没有刻意隐藏元神散往体外的气息，俱都格外心生警惕。
小思思从他肩头跳往桌面，道：“道士。它们好像都很怕你呢。”
魏伯阳默自传声，道：“它们畏惧的或非是我，而是乾坤浩荡的道气。”拍拍背后的紫玉诛魔剑，笑道：“不过，当然举凡妖魔鬼怪，自是更怕这柄能灭掉它们的宝剑。”
“呀！他娘的…”
不远处的桌面，这刻突然响过粗鲁的骂娘声。一位拎壶斟酒的青衣女子，不知何故居然碰落酒杯，香气四溢的美酒瞬间洒落到跟前一个浓眉大汉的衣袍之上。
“你这臭娘们儿…”大汉勃然大怒，狠狠将她推出数尺，猛地拔出腰间厚刀，起身怒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劈…”
“老三…”
一位约有六旬的美须老者，瞬即拉住大汉执刀的宽手，低喝道：“你给我坐下！”
大汉冷哼两声，颇不情愿回到座位，低声嘀咕，道：“二哥，反正我们迟早也得…”看老者狠瞪一眼，立即便噤若寒蝉，急忙闭嘴鸟嘴，硬吞下剩余的半截话。
“敝弟性格向很鲁莽，真是有些抱歉。”老者看往仿佛吓得脸色苍白的青衣女子，道，“其实这些年来，敝弟只会宰些山野妖魅来发发脾气，从来不会动手伤人。姑娘万勿叫他凶巴巴的外表给吓着了。”
青衣女子微微一怔，勉强笑道：“不会，不会…我去后面找些棉布，给这位大哥擦擦。”再往魏伯阳看一眼，揭过屋后的布幔，碎步走进去。
“喂？道士。”小思思盘尾蹲到魏伯阳近前，叫道，“她不会趁机溜掉吧。”
魏伯阳笑道：“放心好了。今晚这里的任何恶鬼，都别妄想溜走。”
不到片刻，布幔后便隐约响起青衣女子悦耳的脆声：“大娘，又来客人了。”
各人凝神细听，俱没听到布幔后再有人说话。
隔到片刻，灰色布幔似给人缓缓掀起，一股阴冷冰湿的妖气冲出幔角，往房舍内稍作盘旋，即又电闪般缩回幔后。
魏伯阳心神微动，暗想：“原来此处藏有厉害妖怪，在背后指使这些怨灵作乱。”略作思索，又想：“此处既有如此之多的自告奋勇前来驱魔灭妖的剑侠，为何始终没有动手，倒像要等待着什么似的？”
灰色布幔终给人完全掀开，青衣女子端着美酒器具步出幔后，转眼来到魏伯阳跟前，麻利地将杯子摆放到桌面，便拎起酒壶往杯中斟满美酒。
这时候，她距离魏伯阳如此之近，脸庞反倒没有先前惊惧的表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屋舍外遥响起一段亢长的佛号。
佛号声仍未停息，便有位相貌清秀、白衣布鞋的矮胖和尚，脚踏月色，慢悠悠地步入舍内。
“阿弥陀佛！…”
胖和尚再喧数声佛号，盯看着魏伯阳桌前的青衣女子，胖脸笑嘻嘻，道：“贫僧彻夜赶路，实在有些口干舌燥。不知女施主能否布施些酒水，以解贫僧燃眉之急。”
“哈哈…常听说域外佛子俱讲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小和尚，你倒好意思跟人讨要酒水。”
“只怕他是六根未净，给人家赶出来的吧。否则佛宗自来龟缩域外，这个小白脸和尚，怎会流落到咱们中土来…”
“……”
屋舍里数桌佩戴刀剑的粗鲁汉子，纷纷齐声轰笑，对这位看似二十余岁的胖僧身份肆意猜测。
胖和尚不动声色望过众人，笑嘻嘻，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虽然六根不净，总是跟我佛机缘深厚，所以虽然跑来中土，仍不免要到佛祖像前聆听教诲。”
魏伯阳朗声笑道：“好。好一个六根不净的酒肉和尚，莫非域外的妖魔鬼怪都给你们超渡了。你们又确实闲来无聊，便想到来咱们中土超渡魔魂。”
这番震彻耳膜的大笑未歇，瞬息之间，屋舍内居然出现难得的宁静。
各桌高声谈笑着的汉子也不再说笑了，有些更手按刀柄，看看含笑而坐的魏伯阳，再警惕注视着舍内端壶送酒的众多妙龄女子。
胖和尚低喧一声佛号，道：“多谢施主赞誉。不过域外怨魂众多，岂能旦夕而灭。贫僧远来中土非为超渡魔魂，只是观中土地大物博，故前来宣扬我佛普渡众生之宏愿。”目光移往魏伯阳桌前的青衣女子，笑嘻嘻道：“不知姑娘愿否布施小僧一杯酒水。”
青衣女子脸色微变，稍触到胖和尚的目光便即移过螓首，强自镇定看往旁侧的一位妙龄少女，吩咐道：“春桃，去给这位师父端些酒来。”
那名叫春桃的少女承声应是，掀起屋舍后的布幔便走进去。
胖和尚合什双手，道：“善哉善哉…女施主既愿布施酒水，贫僧自会替施主诵经数遍，以愿能消减你所造的罪孽。”
“笑话！”
青衣女子脸色倏变，美目瞬间放出凶光，冷笑道：“普天下的罪孽，尽给你们这些男子犯尽了。姑娘一介弱女，又能有什么罪孽…”
魏伯阳心神微震，暗想：“好重的怨气。难怪此女殁后能以怨力禁住魂魄，使自己身化怨灵。”目光再移往舍内剩余的六名妙龄女子，只见她们此刻俱都脸含怨毒之色，早失去先前有如春风拂面的笑容，又想：“怨灵自来不善群居。此处何以会有如此之多的怨灵…莫非全是幔后的那只妖孽聚集来的。”
胖和尚脸庞笑容尽敛，再喧声佛号，道：“和尚有罪孽，天下人自然也有罪孽。只是善恶到头，谁人犯下孽障，终须谁人偿还。”
“哈。悟天和尚，你别动不动就搬来那套狗屁不通的道理。试想如天下妖魔尽都皈依了佛门，咱们岂非都要饿肚子？”
伴随朗朗笑声响过屋舍，一位青衣男子自远而近，鬼魅般移到敞开的舍门处，跟悟天和尚比肩而立。
青衣男子高及八尺，脸形削瘦，容貌英俊，背后插着把四五尺长、没有剑鞘的黑色巨剑。
第七章 鬼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