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国人在坚船利炮之外感受到自己的落后,从而生出奋发之心,从而觉出中国现有体制的不合理之处,从而谋求改变之。主动的改变与被动的改变,有时候界限没有那么清晰。结果,殊途同归……”
“不!”孙珩从书桌后跳将起来,同时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蓬”的一声闷响,这个举动打断了蒋观云的话,为他争取到反驳的时机:“如果改变是要延长国家落后的局面,那这种改变就不应该是当今有觉悟的国人所追求的!改变,应当是缩短国家走向强大的历程,尽快地让国家站起来!如果说庚子年以前维新变法就能达成改变的目标,那因为变法失败和庚子战争,因为关外的土地还在老毛子的手里,目前,中国绝对不能再去维新变法慢慢地来了。时过境迁,今日的局面与戊戌年的局面相同乎?完全不同了,主动革新与被动变法,绝非殊途同归!主动,是给满清敲丧钟、谋求国家的兴旺;被动,是为满清作帮凶,为气数已尽的满清苟延残喘出力,实际上,这种被动的改变就是与主动革新为敌!新政,哼哼,无非就是朝廷迷惑国人的花招,面对局面不得不行的被动法子而已。”
蒋观云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孙珩很明显地误解了自己的本意,唉,这个曾经留洋美国的家伙确实太激进了一些。
“容我说话,容我说话。”
孙珩坐回到椅子上,眼珠子却还是有些红红地看着蒋观云。在他眼里,自己这朋友年纪不过三十六岁,就已经现出老迈的气象来,当然,只是思想上的老迈。
“我曾经跟老蔡讨论过国民教育的问题,也讨论过当前朝廷的举措。我们认为,可取之处、可利用之处,在国家尚未发生变革之前,可以为发生变革服务。盛京……”蒋观云顿了顿,在斟酌一番后,还是没有把心里刚刚因为孙珩的谈话而来的猜测摆上台面,毕竟李焘是否会掀起一场政治上的风暴尚未可知,不能仅凭年轻的朋友一番说道就当了真!
“盛京怎么?”孙珩接口问道,他对蒋观云方才的话很是满意。
蒋观云用微笑来掩饰自己露出的话风,转口道:“盛京是需要去看看的。”
孙珩却决定不再打哑谜,乃低声道:“盛京将军手握十万精锐,中国政局将因为他的强力干预而刷新!”
蒋观云脸色一变,惊道:“使不得!关外还有十多万老毛子,口木人还在持续向朝鲜增兵!变局一起,恐怕难以收拾!新的八国联军因此干涉可能性极大!”
“智由兄。”孙珩再次站起来,隔着不大的书桌握住蒋观云的手,笑道:“今日你我算是剖开了心腹坦诚相待了。李大帅早有谋划,决计不会因为政治变局而引发列强干涉。此事,还需您和蔡先生出力一二呢!”
“噢?”蒋观云带着揶揄的神色笑道:“朱畴鼓吹实业投资,沈从南奔走于洋买办之间融资引进机器、人才,知桓,你的任务是?”
孙珩老老实实地回答:“舆论!再加上鼓吹国民教育。”
蒋观云的脸上浮出“不出所料”的表情,迅即又被一种担心所取代,他沉吟片刻后问道:“国民教育军事化,是你的主意还是盛京的意思?”
“是大帅提出的。”
蒋观云的脸色阴沉起来道:“兵者,国之凶器也!如全民皆兵,那国家想不穷兵黩武都难!”
听过李焘在绕阳河边战地谈话的孙珩针锋相对地道:“中国在战争中失去的东西只有通过战争才能收回来!中国要在世界上伸张自己的利益,也需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为支撑!为此,国家应该作长期的战争准备,包括国民教育。在民族复兴的道路上,战争不是唯一的手段,却是必要的最后手段!同样的道理,大帅要求的军事化教育不是国民教育的主体,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是与民族意识、国家荣誉感、国民意识、文化水平同等重要的部分。”
“盛京、大帅要蒋某和老蔡做什么?”蒋观云明白了孙珩的意思,不自觉间对李焘也用了大帅的称呼。
孙珩的神经在紧张了一个晚上之后终于略微松弛了一些,看来,这个说客的工作接近完成了。想必,自己刻意加重“民族复兴”这个词汇的语气起了相当作用。
“大帅请蔡、蒋二位先生锦州一行,共商普及国民教育之大计。另外,唐国安先生已经在北京筹办清华大学堂,锦州的初等、中等、军事学堂也逐渐齐备。智由兄,大帅对办学也有独到的见地。”
蒋观云的脸色晴朗起来,春风满面地连声笑道:“看得出来,看得出来!李大帅能让知桓你当说客,岂是无备而行之?赴锦州拜谒大帅乃是观云夙愿,却因筹办国民教育会一事不能成行,今大帅借老弟之口相召,哪有不去之理?老蔡那边我去说!”
“孙珩一定全程陪同!噢,还有一事。”
“说,尽管说。”
孙珩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叠文稿来递给蒋观云道:“《北华捷报》我是待不下去,大帅要孙珩请蔡先生和智由兄出面办个报纸,暂名《晨报》。”
“《晨报》?!”蒋观云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却转开目光看向窗户外黑沉沉的天地,喃喃道:“晨报,报晨,大帅之意,你我乃是这个国家的报晓金鸡啊!”
“嗯!”
孙珩绕过书桌走到窗前,与蒋观云并肩看着夜色中的上海,似乎此时的李焘也在遥远的北方做着同样的事情,等待着黎明那一刻的到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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