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除了日常练士兵之外,闲暇时我便游山玩水,南阳郡内的县乡无一不是我小时曾经玩乐过的天堂,如今故地重游,令我感觉时光仿佛重又回到了十年前。
“纷吾去此旧都兮,騑迟迟以历兹。遂舒节以远逝兮,指安定以为期。涉长路之绵绵兮,远纡回以樛流。过泥阳而太息兮,悲祖庙之不修。释余马于彭阳兮,且弭节而自思。日晻晻其将暮兮,睹牛羊之下来。寤旷怨之伤情兮,哀诗人之叹时”
泛舟沘水,碧波荡漾,我叫了声:“停。”船夫停止摇橹,水浪啪啪的拍打在船舷上,我左右观望,侧耳倾听。
那个清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响了起来:“野萧条以莽荡,迥千里而无家。风呆发以漂遥兮,谷水灌以扬波。飞云雾之杳杳,涉积雪之皑皑。雁邕邕以群翔兮,鹍鸡鸣以哜哜。游子悲其故乡,心怆悢以伤怀。长剑而慨息,泣涟落而沾衣。揽余涕以于邑兮,哀生民之多故。夫何阴曀之不阳兮,嗟久失其平度。谅时运之所为兮,永伊郁其谁愬乱曰:夫子固穷游艺文兮,乐以忘忧惟圣贤兮达人从事有仪则兮,行止屈申与时息兮君子履信无不居兮,虽之蛮貊何忧惧兮”
声音透着耳熟,我一阵恍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下里再也听不到那朗朗诵赋之声时,身后的阴就轻轻推了我一把:“为何要停船”
我怔怔的不答,思绪仍沉浸在刚才那首赋词之中,没有完全拔离。
阴就笑道:“莫不是姐姐想在此钓鱼”
我打了个哆嗦,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立在船首,负责警卫的尉迟峻:“子山,庄子陵现在何可是仍留在下博”
尉迟峻愣忡片刻后答:“不清楚。若姑娘想知道,小人回去后便派人寻访庄公子。”
我面带狐疑的摇了摇头,刚才的吟赋之人出口不俗,竟让我一时间想起那位酷垂钓,不喜俗务的孤傲男子庄遵来。
招呼船夫继续摇橹划船,我沉吟片刻,扭头问阴就:“刚才有人吟赋,你可曾听到”
“啊,姐姐是为了这个停船自然是听到的,那是班叔皮作的北征赋,据闻此人文采出众,才不过二十四岁,却已是满腹经纶,颇有才学。”
我对那个班叔皮不感兴趣,是以任由阴就吹嘘得天花乱坠,始终未置一词。
尉迟峻则不然,见阴就赞不绝口,不由好奇的询问:“此人果有如此才学可知现在何”
“此人姓班名彪,叔皮乃是其字,扶风安陵人氏。班彪本在长安求学,三辅乱之时,离开了长安,前往天水郡投奔了隗嚣。北征赋正是他北上途中所作若说其才学,以他这样的年纪,当世之中,抵只有梁侯邓仲华可与其相较了”
邓仲华
我倏地弹跳而起,因为起身的动作太急太猛,船身一阵摇晃,站在船头的尉迟峻险些把持不稳而栽进水里。
“邓禹”我哆嗦着双唇,心潮澎湃,“是他竟是他靠岸马上给我把船划到岸边去。”
“姐”
“姑娘”
船夫不敢懈怠,拼命摇橹,眼见船头碧波破浪,水流哗哗的自船舷两旁滑过。岸边春草丛生,一絮絮的随风摇摆,一眼望去,竟像是置身茫茫无际的草海之中。
不等船身停靠稳妥,我已跃身跳到泥泞的岸上。草秆随风倾倒,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春回地,百花齐放,岸边的景致端地漂亮。
然而我此刻却毫无心情赏景,目光只顾焦急的来回搜索:“仲华是你吗仲华”双手拢在唇边,我歇斯底里的呐喊,“仲华邓仲华邓禹”
“唏”蓦地,左侧传来一声尖锐的声响,随后一首音波极高,音律却分外柔和的曲子零零落落的响了起来。
眼眶没来由的一热,我拨开面前的杂草,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邓禹”
风吹乱了我的鬓发,眼前的男子身着青灰色曲裾深衣,外套的缯丝襌衣被风托起,肆意而张扬的飘舞空中。
眼睛不受控制的湿润,我握紧拳头,抿紧双唇,撇着嘴不知道是喜是悲。
昔日的稚嫩青涩已完全从他的脸上退去,那个曾经挂着比阳光还粲烂的笑容的男孩,已经完完全全蜕变成了一位成熟英明的俊逸男子,然而在他的眼底,却始终蕴藏着那股令人心悸的脉脉深情。
我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胸口起伏,心脏跳动得仿佛要炸裂开。几次张嘴,我却终是没能喊出一个字来。
他终于回过头来,目光与我相触,微微一震,而后放下含在唇边吹奏的草叶,略显苍白的唇瓣嚅动着虽然风声将他的声音完全盖去,我却能很清楚的“听”懂了他的话。
“笨蛋邓仲华”我吼一声,泪水从眼角渗出的时候,我跳跃式的向他冲了过去,一拳砸向他的脸。
他动也不动,反而慢慢的闭上了眼。
我及时收手,拳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呼呼喘气:“你在三辅不奉诏命”
“是。”
“带兵打了败仗”
“是。”
“你辞官了”
“是。”
“为什么”
他不答。
“你知不知道,陛下派公孙去三辅代你统领全军,他手里可是握有御赐宝剑的,你与他闹别扭,搞得不好,便是在玩火自焚,白白葬送自己的身家性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和陛下对着干为什么不肯和公孙好好合作”
他抬起右手,握住我的拳头,掌心将我的拳紧紧的包裹住。
我浑然一颤,下意识的便想撒手,却不想被他握牢了,丝毫没有挣扎甩脱的余地。
“因为”他睁开眼,眸光熠熠,严肃且认真的锁住我,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自嘲,“在很久以前我便有了彻底的觉悟,这一生只为了你。功名利禄也好,乱臣贼子也好,都只为你。”
耳边不断激荡着他的深情告白,他攥着我的手,紧得犹如针扎般疼。
风乱,发乱,心更乱。
我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喑哑干涩的说:“别犯傻了,你的仕途才刚刚起步”
“是啊,可是枉我聪明一世,在你面前却只能当个傻瓜”
“仲华”
“我也没办法,没办法”他哽咽着声,苍白的脸上,自嘲的表情更深更浓,“不然你教教我吧,怎样才能够让我不再这么傻下去。”
我无语凝噎。
风越吹越狂,沘水哗哗流淌,犹如哭泣之声。
我没法教他,因为在某个人面前,我也同样只是个傻瓜。
情这种东西,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他我,我却不他;我他,可他却着天下
辞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