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子。”原本还温柔笑着的女人看他这幅模样，眼睛里不由透出来一丝不耐烦，脸上的笑也慢慢消失了：“坐好，别跟丢了魂儿似的，丢人现眼。”
“……”熟悉的斥责语调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深埋心底、随军锻炼了一段时日之后已经逐渐褪色的深层记忆拉扯出来，闻君恩紧咬着牙关，努力压制着想要顺从女人的命令行动的四肢，背靠着车壁，生平第一次，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女人——这不是他的幻觉，在这莫名其妙的陌生环境里，他已经失踪数月之久的生母，是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突兀得令人恐惧。
闻君恩没有听从张明沁的指令，他机警地缩在马车的角落，伸出双手交叠微微一拜对女人行过礼，强作镇定道：“儿子见过母亲。”
说罢，便静静地看着那一段时间不见，孕肚都已经鼓得老大的女人——他那个被皇室报作以负罪之声送到皇庄为女婢、实则忽然失踪至今未能寻到的前贵妃母亲，张明沁。
“……不喊我母妃了？”自己生的小废物忽然这般机警，让张明沁有些意外，她重新挂上了往常那般微微带笑的温婉神情，似乎是想安抚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儿子。
但她不知道，她越是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就越是让暗生警惕的闻君恩背后汗毛竖立、只觉诡异万分。
他现在到底身在何方？一直陪伴他形影不离的屠长清去哪了？刚才那阵颠簸怎么突然消失了？
再还有……为什么母亲会忽然出现在这？
……她想做什么？又或者说，她这次又想要什么？
即使心中的疑问百转千回，但要说他这段日子跟在唐艾伦身边学到了什么，那必定是‘遇事先稳住、不露怯、不惊慌这一条了。闻君恩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道：“母亲如今被夺了妃位，儿子再以‘母妃称呼，怕是不妥的。”说着，还恭敬地垂下了头，为人子的姿态一点都不出错。
但却并不是往日里那般发自内心的恭谨，反而透着一股子刻意的疏离感。
张明沁明显感受到了自家儿子的变化，虽然心有疑虑，但她并未将他这幅‘叛逆的模样当一回事——她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是几个月不见而已，他能有什么长进。
于是她轻轻一笑，也懒得探究闻君恩对她的这幅生疏模样，一手扶着孕肚，开口道：“倒是谨慎……也罢，不过是个位份，丢了就丢了，并不可惜。”
并不可惜？！
张明沁这般不在乎的态度在闻君恩心中翻起巨浪，他回想起年少时多少个痛苦万分蜷缩在床榻上与药汤相伴的日夜，皆是他母亲为了更高的位份而要他做出的牺牲，位份对于他母亲来说，可是比他这个儿子还重要的东西啊！
现在她竟然亲口说，并不可惜……
他越细想越惊恐，再也顾不得什么遇事冷静、喜怒不形于色之类的，猛地抬头看着他那个已是‘逃犯之身的母亲，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颤抖：“……母亲，你想做什么？！”
“……哦？似乎是聪明了一些。”张明沁挑挑眉，再次意外了一下，没想到她不在儿子身边，这孩子反而长进了些微。也好，这样说起正事来这孩子也能懂事些。
张明沁抬手把耳边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到：“你现在在西狄的军队里，他们正往鹿城急行军，估摸着再有几个时辰，天亮时就能到达鹿城了。”
“！！！”轻飘飘一句话，可把闻君恩吓得魂飞魄散：“什么？！！西狄？！我怎么会……长清、长清在哪？！！”他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还看到屠长清在他身边，其他就都不记得了，这会儿得知自己身处敌营，立刻就冒出了无数的坏念头，包括屠长清很可能已经——
“天诏府那小子就在外边，和洪成一块儿，没死呢。”对于他这个反应张明沁感到不解，什么时候他这个不招人喜欢的病秧子也有这么放在心上的人物了，倒是稀奇。
“……”还有洪公公啊。
闻君恩瞬间松了一小口气，紧接着又无措起来：“这可怎么办，怎么被敌军给抓了……父皇他——”
“他才不管你死活，你不必念叨他了。”张明沁立刻掐断他的话语，丝毫不理会闻君恩脸上一瞬间的煞白，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着：“你已经被抓来好些日子了，与你一同被抓的还有芳华那丫头，如今她已经被天诏府的人救了回去，你再看看你自己，可有半个人来救你吗？”
闻君恩：“！！！”
张明沁看着自己儿子煞白的脸色，声音中没有半分疼惜，淡淡道：
“你还不明白现在的状况吗？天亮之后，西狄和大昱即将两国对峙，一场大战就在眼前了。”
“而你作为大昱的大皇子，现如今落在了敌国手里，你说，一个病秧子皇子和一座重要的边关城池，你的父皇会选哪个？”
你的父皇，会选哪个？
这句话犹如尖刀，恶狠狠地刺入闻君恩胸膛之中。
他张了张嘴，很想大喊反驳他母亲的话，自信地喊出‘父皇必定会来救我！他绝不会将我当做弃子的！，但喉咙却犹如被堵住一般……
用尽力气，他却半个字没能说出口。
是啊，一边是大名鼎鼎的边关要塞鹿城，一边是根本没机会继承王位的病弱皇子……
他的父亲是帝王，几乎不用思考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在母亲平静却淡漠的目光中，闻君恩抿着嘴角，不再发出一言一语。
第 143 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