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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就像回家一样[1/2页]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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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城一区,某条寒风瑟瑟而吵闹混乱的街道上,三个穿着斗篷的身影踏着大步,挤开人群,融入混乱的氛围中:
      本地的“地陪”挂着笑容大嗓门揽客,同时向同行投去恶意的眼神;失主和小偷在惊心动魄的距离上一追一逃,引得路人纷纷抱怨;闲汉和流浪汉们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脏污的路边,等着雇佣生意,以应付今天的三餐;
      气喘吁吁运货的脚夫货郎麻木地将货物堆到店铺门前,对店主的破口大骂听而不闻;赶路的马车夫暴躁地鞭打驽马,在泥泞中驱散挡路的人们,喝止想要偷偷扒上后面搭个顺风车的无赖;冒险者和雇佣兵们围在腐坏发黑的木质布告栏边上,搜寻着上面从官方通缉到私人委托的一切信息;
      冥夜祭祀站在街角的木箱上俯视往来人群,痛心又无奈,用干巴巴的嗓音继续他那无人问津的布道;身藏武器藏头露尾的神秘人们带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不时闪现在街头,去谈一笔不可言说的生意;一处围观的人群中央,两个在酒吧里结仇的大汉在起哄声中打得彼此头破血流,还不肯罢手;
      精明而恶毒的小贩习惯性地与同样老辣的顾客讨价还价,都想榨干对方身上的最后一点便宜;流莺聚集在肮脏破败的巷尾路口搔首弄姿,头上年久失修的二楼传来毫不掩饰的叫床声;
      一个赌博团伙猫在街边角落大肆聚赌,从庄家、托儿、打手到放风的一个不少;一群鬼祟的混混神秘兮兮地凑在一处,贼兮兮地盯着每一个往来的路人,不时低声商讨……
      “我们根本不应该到这儿来,看这满街的腌臜——太危险了。”
      哥洛佛强硬地推开一个想要向他们兜售货物的小贩。
      “放松,我们暂时还算安全,僵尸——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泰尔斯的声音在他身侧传来。
      哥洛佛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但僵尸却低着头,警惕聆听身后的动静,他的手一直藏在斗篷下按住剑柄:三人刚刚走过的小巷里,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正在对两个无钱还债的可怜人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科恩眉头一皱,两步赶上,他仗着人高马大。三拳两脚将讨债者们轰散,一回头却发现被打的欠债人也不见了。
      看着警戒官的举动,泰尔斯叹了口气,无奈解释:
      “第一,我们都穿着斗篷,这暗示我们另有身份或使命,也意味着可能藏有武器。对我们动手,有未知的危险。”
      “第二,你们的身形和步姿一看就不好惹,加上我们三个人的配置,不难猜出你们是保镖——能打的那种。”
      “第三,据我所知,因为绑架事件,黑街兄弟会抽调了一大批人去红坊街站场,跟血瓶帮对峙,其中就包括不少能威胁到我们的‘危险人物。”
      “所以事实上,我们要比自己想象中安全得多。”
      泰尔斯说着话,向一个偷偷打量他们的街边混混瞪了一眼,后者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嗯,殿下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科恩痛心地摸着刚刚拉架时被刮破的衣角,不爽地走回泰尔斯和哥洛佛身边:
      “我们那个……额,刚刚聊到啥来着?”
      哥洛佛不屑地瞥了科恩一眼。
      “在我小的时候,兄弟会还未崛起。而等我长大后,就很少来这里了。”
      僵尸一面说着,一面撞开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但无论何时,下城区都很危险。”
      科恩一把扶住那个酒鬼,让他靠在墙上慢慢滑落,不至于一头栽倒。
      警戒官拍了拍哥洛佛的肩膀:
      “你得多出来走走,僵尸,我起初也有‘这里很危险的错觉……”
      “再那么叫我一遍,”哥洛佛面色不变,声音转冷:
      “你就会知道:那不是错觉。”
      科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泰尔斯笑了笑,接过话头:
      “下城区住着永星城里绝大部分的穷人,它也是一个社区,当然不像大众们口传的那样危险,有进无出,有来无回。”
      哥洛佛点点头。
      泰尔斯想起了什么,声音略低:“至少不是满口獠牙,择人而噬……”
      但就在此时。
      啪!
      泰尔斯倏然伸手,按住了一个从他身边经过,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女孩。
      科恩和哥洛佛都吓了一跳,小女孩一脸惊慌地看着少年,努力挣扎着被泰尔斯扣紧的手腕。
      “我以为你看得出来,”泰尔斯轻声开口,对这个不过七八岁的瘦弱女孩道:
      “我身上没钱。”
      泰尔斯对体型健壮的警戒官和先锋官努了努嘴:
      “钱袋在他们身上。”
      脏兮兮的小女孩泫然欲泣,一双眼珠却精明地左右飘动。
      曾经的街头记忆涌来,泰尔斯突觉似曾相识,于是抬头四望。
      “嘿!你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果然,旁边流莺云集的小巷里,一个妆容浓稠得堪比颜料盘,衣着糟乱得就像晾衣杆的中年女人恰到好处地冲了出来,嚎啕着尖利刻薄的乡下口音,指着泰尔斯破口大骂:
      “大伙儿快来看看呐,有人当街拐带小女孩了!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路人们顿时纷纷转头,接连起哄。
      “我告诉你,阿蕾莎可是我的宝贝!”
      “她爸爸可是这条街上响当当的好汉,你不给个说法就别想——”
      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抬头,发现两个身材高大、肌肉壮健的斗篷汉子——科恩和哥洛佛——站到了泰尔斯的身边。
      她的嗓门顿时小了下去,瞬间挤出笑脸:
      “啊,误会,误会……”
      女人低下头,恶狠狠地骂自己的女儿:
      “我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不安分!又拿了人家什么东西了,啊?妈妈教过你多少次?就算再想要,也不能随便拿人东西!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品德!快,交出来!向哥哥道歉!”
      “不劳烦心,她什么都没拿。”
      泰尔斯微微一笑,松开右手。
      名为阿蕾莎的女孩儿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不忘回给泰尔斯一个与她母亲同出一辙的、恶狠狠的眼神。
      “怎么了亲爱的?”仿佛戏剧一般,一个邋里邋遢的流氓恶声恶气地走来,身后汇聚着五六个同样不怀好意的混混或流浪汉:
      “听说,有人欺负我们的女儿?”
      泰尔斯微微蹙眉。
      听见男人的声音,女人立刻本能变脸,重新凶恶起来:
      “好哇,既然她什么都没拿,那你这就是冤枉好人!我跟你讲哦,永星城是有王法的!我们穷是穷,但是人穷志不短,尊严是无价的,你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所以就是你们?”流氓挖着耳朵走来,眯眼斜视泰尔斯:
      “仗势欺人,当街污蔑我的女儿是小偷……”
      但下一刻,哥洛佛干脆利落地转身举臂,一拳挥出!
      砰的一声,领头的流氓飙着血飞出两米,倒地不动。
      在围观者的惊呼声中,他身后的同伙见势不妙,顿时四散。
      女人见状一颤,声音又低了下去。
      “啊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您多多包涵哈,”她一边谄媚道歉,一边狠狠抽了阿蕾莎一巴掌:
      “她啊从小脑子不灵光……”
      三人相对无言,看着女人一路骂骂咧咧地拖着女孩儿钻进小巷里,不一会儿又出现在另一对路口上,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哥洛佛和科恩的眼神下,没看成好戏的路人们失望叹息,纷纷扭头离开。
      泰尔斯叹了口气,继续方才的话:
      “当然,这地方也不像你想象那么安全,尤其在你渐渐对它失去戒心的时候,就像……”
      “就像大荒漠。”
      出乎意料,答话的人居然是科恩。
      泰尔斯和哥洛佛齐齐扭头。
      “既危险,又安全。”
      只见警戒官望着那个牵着女儿,鬼鬼祟祟盯着街上路人的流莺,默默出神。
      科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反平时的跳脱:
      “既不危险,也不安全。”
      “你去过荒漠?”僵尸缓缓问道。
      科恩摇了摇头,并不答话,显然兴致不高。
      泰尔斯也想起了什么,颔首道:
      “就像世上所有人们只闻其名,不知其实的彼岸与远方。”
      “即便我们跟那儿只是一墙之隔,咫尺之遥。”
      却有如天堑之远。
      云泥之差。
      科恩闷闷不乐地回过神来:
      “话说回来,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泰尔斯观察着警戒官的反常举动,淡然一笑:
      “有答案的地方。”
      科恩和哥洛佛齐齐皱眉,不得其解。
      一头雾水的他们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子身后,深入这片越发复杂危险的街区。
      哥洛佛在西环区的红坊街长大,但他对下城区的街市知之寥寥,而科恩虽然供职警戒厅,可他看上去也并不熟稔此地,两人一路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反倒是泰尔斯穿街走巷轻车熟路——他本就熟悉此地,在“永不迷途”的帮助下更是得心应手,毫无滞涩。
      “这该死的泥,路政资金都被狗吃了吗……殿下,我能问问吗,这里明明是下城区,”在第三次把靴子从泥坑里拔出来之后,科恩狼狈地问道:
      “但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另一边,哥洛佛不言不语,只是粗暴地踹开一块挡路的石子,跟上王子的脚步。
      “我没跟你说吗?”
      泰尔斯随口扯谎,面不改色:
      “璨星王族都有神灵的祝福与庇佑,永不迷途。”
      咦?
      “祝福?庇佑?永不迷途?”
      科恩挠了挠头。
      这么说,我家老头子又在骗我?
      小时候,他明明告诉我说,璨星王室背负的是永恒的诅咒……
      “所以,跟紧我,别走丢了,”泰尔斯不知怎的想起了黑径里的旅途,他一振斗篷,跨步向前:
      “有些路就像人生,一旦被落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哥洛佛想起了什么,但沉默寡言的他只是拉紧了斗篷。
      “所以,您说,要到这里来寻找答案?下城区。”科恩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防范着糟糕堪比刃牙营地的路面。
      泰尔斯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这一天过得很是跌宕起伏。”
      “希望和灰暗交替,顺利与挫折同行,惊喜交加,悲欢相连。”
      泰尔斯一路向前,熟练地穿过几个门洞,幽幽地道:
      “就像我过去的几个月,过去的六年,过去的……整个人生。”
      哥洛佛和科恩一怔。
      “告诉我,你们见过希望破灭,走投无路,于是干脆抛下一切,麻木不仁的绝望之人吗?”
      少年前进着,望着满大街的腌臜嘈杂,翘起嘴角。
      科恩眼珠子一转:“还真见过不少——”
      哥洛佛眉头紧蹙:“有——”
      双方的话音同起同落,他们不由住口,瞥了彼此一眼。
      “嗯?”泰尔斯心不在焉地催促道。
      “大荒漠里——”科恩继续开口道。
      “西线战场——”哥洛佛也同时道。
      科恩和哥洛佛再对视一眼,双双充满了“居然抢我话”的不忿。
      “我在肃清战役——”
      “荒漠战争时——”
      本就有嫌隙的两人再次停下来,恶狠狠看着彼此:
      “喂喂喂你够了没有——”
      “再插我的话——”
      “你们两个!”
      泰尔斯终于忍无可忍。
      “需不需要我开个房间,好让你们继续风流缠绵、相亲相爱?”
      警戒官和先锋官这才闭口不言,齐齐冷哼着转向别处:
      “哼。”
      果然是dd的跟屁虫——这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科恩。
      果然是多伊尔的亲戚——这是不屑的哥洛佛。
      (东城区的多伊尔宅邸里,趴在床上吃着水果翻着色情画册顺便养着伤,舒服得直哼哼的dd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得门外的多伊尔男爵夫妇再次撕心裂肺地扑进房间:“我可怜的儿子啊!”)
      “我……说到哪了?”泰尔斯吐出一口气,不爽地道。
      “绝望之人——”哥洛佛和科恩再次异口同声,两人皱眉对视。
      泰尔斯点了点头,望着满大街的混乱无序,若有所思:
      “现在,在下城区见见这些人,能让我感觉我还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而不是另一些人的圈子……”
      另一些人……
      科恩和哥洛佛同时开始思索,却有着不一样的答案。
      但泰尔斯并不企望他们的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航行在自己的记忆里:
      “你们见过把无礼粗暴当作个性十足,把阴阳怪气当作妙言佳句的人吗?”
      科恩叹息:“我小时候——”
      哥洛佛冷哼:“在家族——”
      第无数次同时开口的双方齐齐住嘴,面色僵硬。
      泰尔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你们,确定不需要开房?”
      科恩和哥洛佛憋着脸蛋,双双决定死也不开口。
      泰尔斯轻声叹息:他想念怀亚和罗尔夫了。
      王子继续感叹道:
      “还有把故作高深当作格调矜持,把揣测猜忌当作日常社交……”
      “以及把潜规默契当作理所应当,把口是心非当作处世准则……”
      “把虚伪矫饰当作得体礼节,把模棱两可当作滴水不漏的人……”
      “很不幸,这些人,我这些日子见了个遍。”
      泰尔斯长叹一声:
      “没准未来还要再见。”
      “而他们都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不管是希冀还是逼迫,审视还是不屑,都指望在我这里找到答案,回答他们无法回答的问题。”
      泰尔斯眼神黯然:
      “但他们错了。”
      王子拨开一根晾衣杆,走下一处台阶。
      “我没有答案。”
      “至少没有他们想要的答案,甚至连我自己想要的答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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