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76章 说谎[2/2页]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p;【还是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
      泰尔斯眉头一紧,抛开快绳曾经的话。
      “什么都不是。”
      他直起腰,迫使自己强硬道:
      “唯我生来如此。”
      “而你醒悟太迟。”
      莫拉特沉默了一阵。
      “他们一定对你很重要,是吧,”轮椅上的老人饶有兴趣:
      “那些要犯们。”
      泰尔斯冷哼一声。
      “省省吧,如果你又要提六年前那套‘消灭弱点的说法,”王子回想起巴拉德室里的坦诚相对,不屑道:
      “我父亲已经喋喋不休一上午了。”
      黑先知没有说话,依然在等待他的回答。
      泰尔斯望向别处,竭力忘记那些白骨之牢里的人们。
      “重要的不是他们。”
      “而是我自己,”他咬牙道:“我的原则,我的规矩,我的选择。”
      “忠诚必有肥——咳——回报。”
      星湖公爵低下头,直视莫拉特:
      “而伤害我的人,必有代价。”
      “你明白了吗,勋爵?”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得尤其久。
      直到默默注视他的莫拉特勾起嘴角,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双腿上的藤蔓依旧在蠕动,但幅度却收敛许多。
      望着对方的笑容,泰尔斯努力忍住心中的忐忑。
      “别担心,公爵阁下,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黑先知把双手放上膝头,眯眼道:
      “既然您开了尊口,且以身担保,那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给个面子。”
      那个瞬间,泰尔斯在心底松脱一口气。
      “再说,十八年了。”
      莫拉特轻轻敲着轮椅,似乎在安抚它,同时目光出神:
      “那帮复兴宫旧人早就过时了,损害有限,翻不起大浪,我自然没必要再浪费预算,签发追缉令。”
      嗯,也许一个人除外。
      情报总管回过神来,咧嘴一笑:
      “只是,公爵阁下,下次请给我们多点信任。”
      信任?
      泰尔斯皱起眉头。
      “威廉姆斯毕竟不专业,”黑先知淡淡道:
      “像假死这种事情,秘科也不是不能安排。”
      他瞥视着泰尔斯:
      “而您也不必用这副视死如归的方式,来陈情避祸?”
      泰尔斯思维一僵,艰难开口:
      “当然。”
      黑先知一笑:
      “但您父亲迟早会知道,你明白吗?”
      泰尔斯一滞:
      “当然。”
      “那我们能继续了吗,公爵阁下?”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轮椅的椅背(黑脉藤蔓再次向另一边逃去),把它转到正确的方向,也把莫拉特的面孔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当然。”
      泰尔斯迈开脚步,他们重新向前。
      “很好,您开始上道了。”莫拉特悠闲地道。
      泰尔斯一动:
      “什么?”
      “我在秘科很久了,孩子。”
      这一次,莫拉特的话带着几分唏嘘: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我面前无论是谁,人人都变得谨小慎微,畏畏缩缩。”
      “而至于一个心安理得毫无负担,不惮于对我说谎的人?”
      不惮于对黑先知说慌的人……
      泰尔斯细想着这句话。
      莫拉特继续道:
      “自从血色之年,先王和米迪尔王储逝世后,只有落日知晓,我的生命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了。”
      他轻笑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摇头。
      泰尔斯面色古怪。
      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个凶名赫赫的情报头子的话语里感觉到了……怀念与感伤?
      “所以在那之前呢?”
      泰尔斯顺势问道:
      “我的大伯,我的祖父,当他们站在你面前时,你们是如何相处的?”
      黑先知沉默了一秒。
      “像方才的您一样。”
      泰尔斯脚步一滞,但他极快地调整回来。
      “无论是先王还是先王储,他们从不忌惮也不顾虑在我面前说谎——即便他们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能识别他们所说的谎言。”
      无尽的黑暗与冷清中,莫拉特幽幽地道:
      “而您知道为什么吗?”
      泰尔斯思维一顿。
      艾迪二世,以及米迪尔王储……
      他们从不忌惮也不顾虑,在黑先知面前说谎?
      泰尔斯有些惊讶。
      那一刻,他突然回想起凯瑟尔王在星辰墓室里讲述的两人形象,也回想起萨克埃尔在白骨之牢里提及的那位与世界为敌的君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权力。”
      泰尔斯思考着道:
      “因为他们有权力。”
      “他们不怕你。”
      “也就不在乎你知道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黑先知的后脑勺:
      “而身为权力下游的臣仆,你更没有动机和必要,去揭穿他们的谎言。”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泰尔斯想起的是那个他与快绳揭穿彼此身份的夜晚。
      【这与你的力量无关,泰尔斯,相反,你力量越大,权力越大,这副锁链就锁得越紧,箍得越深,越是无法挣脱。】
      【就像我们的父亲。】
      “说得好!”
      黑先知突兀地抚掌大笑。
      他笑了好几秒,方才放缓语气。
      “权力。”
      “唯有权力。”
      莫拉特的话里充满了感叹:
      “权力不惮于说谎。”
      “某种程度上,它喜欢说谎,乐于说谎,擅长说谎,它所拥有的力量唯有在谎言中才能流动起来,辨别敌我,彰显存在。”
      他的语气慢慢收紧,教泰尔斯无来由地警觉起来:
      “当它真正令人违背意愿与天性,让那些心觉不妥的人也开始麻木不仁,说服自我,让他们放弃追问,相信谎言的时候,它才能成为真正的权力。”
      泰尔斯听得有些出神。
      “皇帝的新衣,房间的大象。”
      王子幽幽地道:
      “他们对我们说谎,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清楚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就这样一直说谎下去,我们就这样一直假装相信他们。”
      黑先知品味了一阵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不是我说的,”泰尔斯回过神来,咳嗽一声:
      “而是一个女作者说的……某个来自北地的说法。”
      莫拉特沉默一阵,似乎在回忆,随后否定道:
      “不,北地绝对没有这样的说法。”
      泰尔斯先是一窘,随后一笑释然。
      “确实没有,”他毫无顾忌地道:
      “我在说谎。”
      黑先知一笑:
      “我知道。”
      泰尔斯轻哼一声:
      “是的,我知道你知道。”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路,廊道的尽头露出一扇门:
      “所以,当我下次说谎的时候,还请你多多理解。”
      莫拉特呼出一口气,似乎甚为满意:
      “欢迎上船,泰尔斯公爵。”
      泰尔斯沉默了一阵:
      “我的荣幸,汉森勋爵。”
      黑先知点了点头,啧声道:
      “只是,您得明白,当我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您的时候——我也是在说谎。”
      他的语句带着深意:
      “可别太习惯了。”
      泰尔斯眼前一阵虚幻。
      【扭曲,泰尔斯,扭曲。】
      【他们都被扭曲,被俘虏了,包括我的父亲和兄长,泰尔斯,被权力俘虏了,奴役了,迷失了。】
      【在那副锁链里,他们变成别的模样:冷漠的工具,冷血的人渣,多疑的暴君,却唯独不再是他们自己。】
      “当然,”泰尔斯一凛,不再去想快绳的话:
      “当然。”
      少年的脚步稳稳向前。
      不知为何,经过与黑先知的一番交涉和试探,他明明替那些卫队囚犯和快绳解除了危机,挡下了威胁。
      可与以前的每一次脱险不同。
      这一次,他不觉有丝毫轻松。
      不觉有片刻释然。
      恰恰相反,这一次,特别是在黑先知大笑的时刻,泰尔斯只觉得,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越来越紧。
      难以逃脱。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轮椅。
      “最后一个问题,孩子。”
      泰尔斯耳朵一紧,心中提起无限警惕。
      “能平稳些吗?”
      在泰尔斯的古怪表情下,秘科的老总管靠上椅背,长出一口无奈的气:
      “你快把我推散架了。”
      ————
      终于,在尴尬与忐忑并存的复杂心情中,泰尔斯按照指示,推着莫拉特进入了一个昏暗的房间。
      泰尔斯松开轮椅,不无疑惑地打量起这个奇怪的房间——装潢简单,面积狭小,能见度差,最大的特色就是他们正对的墙上镶嵌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勉强反映出他和莫拉特一坐一站的模糊身影。
      然而就在下一刻,镜面上出现一个光点,整面镜子亮了起来。
      泰尔斯皱眉退后,但他随即发现,“镜子”上显露出另一个更大的房间,以及站在其中的拉斐尔。
      “单向玻璃,”莫拉特轻笑一声:“渗入沥晶打造而的,成本不菲。”
      “我们看得见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们。”
      我知道,我见过,唬谁呢。
      不爽的泰尔斯把上面那句话压在心底里。
      “这是哪儿?”
      “审讯室。”
      莫拉特简单地回答:
      “还请保持安静,殿下,我们还做不到完美的单向传声——没法便宜地做到。”
      泰尔斯皱起眉头,看着玻璃另一侧的房间里,拉斐尔向几个属下说着什么,后者们退出门外。
      荒骨人转过身,向着黑先知和泰尔斯的方向微微点头。
      “要审讯谁?”
      泰尔斯疑惑道:
      “昨晚的安克·拜拉尔?”
      莫拉特没有回答王子,而是环顾昏暗的四周,感慨道:
      “啊,无论在这头还是那头,我真是太想念这地方了。”
      “尤其是这面玻璃,可谓意义非凡,搬家的时候,我们几乎是把它原封不动地挪过来的。”
      “为什么?”泰尔斯盯着另一侧的拉斐尔。
      黑先知轻哼一声。
      “十八年前,”他指了指单向玻璃,一反方才的老态,眼中神采奕奕:
      “这面玻璃的那一头,坐着的是个年华正好却臭名昭著的埃克斯特贵族。”
      “来自黑沙领的芒顿城伯爵。”
      他轻声道出一个名字:
      “名唤——查曼·伦巴。”
      泰尔斯吃了一惊,重新打量起那面玻璃。
      “而在这头,我就站在您的位置,至于我的位置上,坐着星辰的王储……”
      莫拉特呼出一口气,满目缅怀:
      “米迪尔·璨星。”
      昏暗压抑的房间里,黑先知缓缓道:
      “龙雏噬龙王,誓约必终,新血覆旧血,洪炉将启。”
      “那一年,龙血——以敌国酋首为目标,为星辰拉开复兴大幕,为贤君棋盘摆上终局一子的绝密计划——就在这面玻璃的两侧,横空出世。”

第76章 说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