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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番外六 闵迪思之晨(上)[1/2页]

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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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走在闵迪思厅前的庭园里,穿过晨光与绿植交织的石子路,心情舒畅。
      当然,按照日程,老顽固今天车马齐备、前呼后拥地出城去了,据说要巡视南方,至少一两个月。
      凯这么想着,感觉连天空都清澈了许多。
      至于老顽固给自己下的禁足令——谁他妈在乎那个?
      好吧,也许确实有人在乎:
      当凯走近厅门的时候,厅柱下站岗的诺兰努尔用一副“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傻样子瞪着他。
      而那就是他为什么要带着瓦尔过来的原因:
      在诺兰努尔张口询问之前,瓦尔就清了清嗓子,在凯的眼色下走上前去,用北地人特有的大嗓门开始为难自己的弟弟。
      作为王室卫队的成员之一,诺兰努尔·亚伦德也许能毫不犹豫地应对刺客,但他绝对不擅长应付自己一母同胞的麻烦弟兄。
      凯对此再清楚不过。
      趁着身后诺兰努尔无暇顾及自己的当口,凯顺顺当当走进了厅里。
      也许是老顽固出城的缘故,今天闵迪思厅里的守备没有那么严格,寥寥几个清扫仆人来去匆匆,璨星私兵仅仅在外围站岗,唯有精锐而稀少的王室卫队看守着几个要害位置:
      莫利安站在左厅的侧门边上,眼睛瞪得像铜铃,罗戈站在他对面的右厅,正靠着墙打瞌睡。
      而凯的正前方,托尼背着手稳稳而立,身后就是阶梯以及墙上的星辰三王像。
      “陛下把你禁足了,”托尼的声音毫无感情:
      “你不该在这里。”
      凯哼了一声,继续往阶梯的方向走:
      “你不该过问我的去向。”
      但托尼伸手拦住了他。
      “回去。”他冷冷道,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为了你好。”
      凯的眼神掠过托尼侧摆在后腰的刀。
      麻烦。
      凯一直认为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他打得过的人,另一种是他必须喊帮手一起——比如瓦尔和强壮的侍从官卡纳——才能打得过的人。
      但毫无疑问,声名赫赫的王室卫队首席护卫官,康拉德·托尼勋爵,属于第三种。
      两侧的莫利安和罗戈都侧目而视,好像在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凯叹了口气,后退一步:
      “好吧,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最有趣的部分是什么吗?”
      托尼抿起嘴唇。
      凯笑容明亮,手舞足蹈地表达着自己:
      “我要上去,你们不让,然后我坚持,于是你们动手,可是我挣扎,动静大得足够掀翻厅顶,然后传令兵就会带著命令下来,让你们停手——把我带上去。”
      托尼皱起眉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台阶。
      凯抱起手臂,露出自信的微笑:
      “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跳过中间那一大堆步骤直奔结果:让我上去?”
      托尼的脸色越发难看。
      另一侧,莫利安眨了眨眼,指了指头顶:“咳,他说得有道理——我是说,就让他上去吧?”
      右厅的罗戈歪了歪嘴角,一副想笑又忍不住的样子。
      凯觉得自己确实胜利了。
      因为托尼怒哼一声,却什么都没做,退到了一旁。
      “这才对嘛。”
      凯趾高气扬地翘起胜利的鼻孔,越过托尼,不顾对方气得发青的脸色。
      为了挑衅,他甚至举着双手,有节奏地打着响指,踏着踢踏舞步,哼着小调,晃着肩膀,不顾左右仆从和王室卫队们古怪的目光,一扭一扭地踏上阶梯。
      凯嚣张地走过星辰三王——杂种王、人妻王、烂债王(上一次他这么叫之后,老顽固亲自把他按在星辰墓室里揍了三十棍子,直到大着肚子的母亲闻讯从茶话会上赶回来救他)——的画像,对两名下楼的女仆抛了个媚眼,把她们吓得躲向一边,扭头就跑。
      依旧是美好的一天,不是么?
      凯盯着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女仆背影,欣赏着她一抖一抖的臀部,满足地想。
      但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黑衣的健壮男人在两名侍从官的簇拥下,迎面而来,走下台阶。
      凯轻快的脚步瞬间一滞。
      不。
      看到那个黑衣男人的瞬间,凯就在心底里痛苦地哀嚎起来。
      是他。
      他最不愿见到的人。
      最,没有“之一”。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不是在他最该待的地方——肮脏的军营,恶劣的北方,继续喝他的人血,砍他的人头?
      凯头疼地龇了龇牙,一边熟练地低头含胸靠向阶梯边,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一边如一个卑微的仆从般默默转身,打算溜走。
      并指望着那个黑衣男人忽视他。
      但他的愿望最终落了空。
      “你要去哪儿?”
      凯脚步一僵。
      熟悉而陌生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像是被侵蚀多年的老旧风琴,弹奏起来,每一根弦都是杀人的利器:“这就是分别一年后,你的反应?”
      从阶梯上下来的黑衣男人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只见莫利安、罗戈和托尼都齐齐肃立,对男人颔首致敬——那是凯从来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等等。
      凯瞟了一眼下面的莫利安,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们知道他在这儿。
      他们是故意的。
      “闪躲,逃避,视而不见……就像你逃避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这个男人有着利刃般的眼睛,坚毅的脸颊,宽阔的胸膛,以及仿佛永远不会弯折的身姿。
      最重要的是,他的出现就像一剂冰雪,赶走大厅里的所有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沉重与紧张。
      凯认命地吐出一口气,头皮发麻地转过身来。
      只见黑衣的男人站在他的上首,冷冷道:
      “我亲爱的小弟。”
      凯的额上微微冒着冷汗,久违的慌乱和恐惧同时袭来。
      真该死。
      凯在心底默默哀叹,他不愿意(才不是不敢呢!)直视对方的双目,仅仅把视线停留在男人胸前的衣襟上。
      我不怕他。
      你不怕他。
      该死的,凯,你不怕他!
      凯在心底重复了三遍。
      凯抬起头,逼自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嗨,贺拉斯!”
      “我亲爱的好弟兄,天气不……你什么时候回王都来的?”
      天知道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在恐惧和紧张间挤出这样一句话。
      黑衣的贺拉斯轻轻皱起眉头,仿佛带着周围的气温开始下降。
      没错,这个世界上,凯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是他那高大壮健,勇武过人,杀气腾腾,缺少关爱所以精神不正常的二哥。
      当然,最后一个形容,凯一般不会当面说出来。
      “要是早点知道,我还能准备……”
      贺拉斯盯了凯好一阵,直到他眼里的寒意几乎能累满一整个地窖的冰山的时候,才从喉咙里哼出一个不祥的闷音,打断了凯:
      “我听说了。”
      “警戒厅追捕逃犯的时候,‘碰巧把你从红坊街的某间会所里给拖了出来。”
      凯的笑容顿时一僵。
      等等。
      这……
      贺拉斯依旧面无表情地瞪着凯。
      好吧,一如既往,这个家伙没有要寒暄的意思。
      可是……
      凯艰难地晃了晃脑袋,一抽一抽地捣鼓着两颊,言语间带着不自然的嬉笑: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跟朋友们有个诗歌文艺探讨会,红坊街的气氛比较好,我们就订了包间,在一起喝点酒,讨论一下红王时期的庄园诗派……”
      贺拉斯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靠近凯,配合他健壮的身材,简直就像小山压到跟前。
      “朋友?诗歌探讨?”
      凯天真而无辜地点点头:
      “你知道,就是海曼喜欢搞的那些……”
      贺拉斯依旧冷漠地盯着他。
      “但海曼从来没在凌晨两点开过诗歌探讨会,”只听第二王子冷冰冰地道:“更不是在红坊街的某张超大豪华软床上。”
      凌晨。
      大床。
      大事不妙的预感袭上凯的心头。
      “他更没在警戒官到场时,醉醺醺地卡在三个光屁股女人中间,然后被一丝不挂地揪到大街上,一路拖行,直到哀嚎出王室的姓氏。”
      贺拉斯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闷音。
      凯的表情定住了。
      该死。
      这不该是个秘密吗?
      他是从哪儿知道的?警戒厅?
      他发誓,当贺拉斯说到“光屁股女人”的时候,下面的莫利安忍着笑朝他们看了一眼。
      虽然凯被禁足这件事是公开的,但背后的真相……老顽固下了严令啊,除了当事人之外,这事儿不是该被盖住了吗?
      凯不自然地扭着脖子,望向别处:
      “那个,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贺拉斯的眼里满布鄙夷。
      “我老婆,而她是从赫布兰夫人那里听来的。”
      赫布兰夫人?
      等等,所以意思就是……
      凯想通了什么,心里闪过一大片大难临头的阴霾。
      哦,不。
      王都的八卦贵妇圈,那群该死的长舌妇们……!
      额,也许爱丽舍夫人除外……
      毕竟她的呻吟声太动人了……
      但贺拉斯的声音重新打断了凯早已飘到远东的思绪:
      “在你被当众抓到跟一个下贱婊子,一位功臣遗孀,还有一位她丈夫不知情的子爵夫人光溜溜地躺在一张床上,还被半条街的人知晓了身份之后……”
      他的二哥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厌恶:
      “王室的尊严,贵族的忠诚,统治的安定……你知道父亲要费多少力气收拾你的烂摊子吗?就因为你管不住下半身?”
      凯挑了挑眉毛,心里不以为然。
      嗯,大概知道——在复兴宫里被抽的鞭痕还历历在目。
      还有一大堆抚慰封臣的恩封手令跟御赐——特别是那个被全王都知晓戴了绿帽子的丈夫,但凯敢肯定,那个喜欢听自己老婆惨叫声的懦夫靠这个换来了升官,指不定多开心呢。
      这还不够吗?
      “每次我们以为你会安分守己痛改前非的时候,你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告诉大家:你还是那个最让人作呕的丑角。”
      凯发现自己在微微颤抖。
      “我们的敌人真该感谢你:你以一己之力,就让我们的姓氏和家族变成了这个国家最大的笑柄。”贺拉斯的眼神就像军营里的军法官。
      看,这就是他们在意的。
      姓氏。
      家族。
      真是老掉牙,还有其他的吗?
      凯在心底嗤笑一声,打定了主意。
      我要跟他对着干。
      这个一脸自大的混蛋。
      而他知道怎么惹恼贺拉斯。
      凯一副没心没肺毫不在意的样子,哼笑道:“笑柄?”
      “不清楚,反正那夜里,爱丽舍夫人倒是笑得挺开心——我的意思是,谁不喜欢探讨诗歌呢?”
      凯满意地看见,贺拉斯的脸色越发黑沉。
      没错,他越生气,自己就越开心。
      如果这个该死的肌肉男真以为他能……
      凯摊开双手,挑衅地笑着:
      “当然,你也许不理解,你也许更喜欢在军营里,每天夜里跟几千几万个大糙汉子一起摩肩擦背汗水淋漓地……”
      下一秒,黑衣的贺拉斯突兀地一晃右臂,五指如鹰爪抓出!
      啪!
      他死死扣住凯的肩关节。
      凯一颤,为突然而来的疼痛抽气嘶声。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手忙脚乱地抵抗着贺拉斯的五指紧锁。
      但他的兄弟不知道使了什么技法,左手一闪一挥,凯的右手腕就一阵麻木,随即无力垂下。
      “这就是你的能耐?”
      贺拉斯眼神如刀地逼近了他,手上的力度缓缓放大,疼得凯浑身冒汗:“连颗鸡蛋都打不破……你到底是怎么上女人的?让她们来操你?”
      该死,该死,该死!
      凯抽搐着脸,颤动着肩膀,侧过身子,竭力反抗着那只铁钩般的粗糙大手,想要摆脱钳制而不得。
      可恶,可恶,这个该死的肌肉男,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哭啊,喊啊,就像以前一样,可惜母亲不能再来救你了……”
      贺拉斯的眼里仿佛带着风暴:
      “或者像三年前一样,继续懦夫般地离家出走?哦,我忘了,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根本连寒堡都到不了,就身无分文地倒毙路边了——还是我的部队把你给拎回来的?”
      凯想踢出右腿,却被未卜先知的贺拉斯提前踹开脚踝,无功而返。
      贺拉斯身后,两个同样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人家的王子侍从官——波克和萨奇——仿佛对自己的主人动手训人习以为常,他们只是对视了一眼,就默默退开几步,看向别处,留出空间给他们的王子殿下。
      “告诉我。”
      “多少年了,”贺拉斯的声音很可怕,手上越发用力,凯也被逼着慢慢弯下膝盖:“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做一个废物,不做家族的耻辱,不拖我们的后腿?”
      肩关节连带着锁骨传来一波一波的剧痛,凯几乎要疼晕过去了。
      但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像锅里的那颗老鼠屎一样,碍我们的眼?”
      凯憋着脸,故作强硬地回瞪着他的哥哥。
      他没有放声求饶,也没有高声惨叫,更没有低头认错。
      他不能认输。
      不能示弱。
      特别是在这个疯子面前。
      就像以前一样。
      不能!
      “什么,时候?”
      凯扭曲着脸,就着模糊的眼眶,倔强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
      “也许,永远不能?”
      显然,贺拉斯不满意他的回答。
      第二王子那常年在军旅生涯中锻炼出来的臂肌微微颤动。
      下一秒,凯就感觉到扣在肩膀上的大手变换了姿势,随之而来的是锥心的剧痛!
      凯疼得脸色都白了,不由自主地缩紧身子,期望能减缓疼痛。
      他得离开这——这是凯浑身上下每一个部分都在不自然地提醒主人的事实——离开眼前这个该死的肌肉猛汉。
      瓦尔大概还在门口跟兄弟扯皮顺带放风,卡纳被勒令回家反省,凯的侍从官是指望不上了……
      而他们下方,王室卫队们肯定看见了,但他们却尽忠职守地站在岗上,视而不见。
      凯不得不后悔起先前自己对待他们的恶劣态度。
      正在此时。
      “我不是想打断你,贺拉斯。”
      一个利落有力,却又清新悦耳的男声从前方的阶梯上响起,带着些许戏谑:
      “可你们似乎……挡住楼梯了?”
      贺拉斯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他的手因为这声呼喊而稍稍放松。
      好歹没那么疼痛的凯松了一口气。
      但贺拉斯看也不看他。
      第二王子的侍从官,波克和萨奇退让到一边,对着新来的男人微微躬身。
      这个男人身量修长,却不显干瘦,肤色白皙,却并不柔弱,当他踏下台阶抬头望来,更是给人一股眼前一亮的清新感。
      虽然看过了无数次,但凯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他还是贺拉斯,都在跟那个男人对视的瞬间,再次被他的面容吸引,甚至一时忘了痛苦。
      无他,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是……
      太英俊了。
      他面目的棱角仿佛是某位大师亲自凿刻而出,每一分每一毫都恰到好处,既不锋利突兀,也不流于平庸。
      他浑身上下的气质自然优雅,又昂然飒爽,不笑时如同静画,处处精雕细琢,一笑则如光芒绽放,让人一见忘怀。
      而他的眼神更是其中鬼斧神工的一笔,明亮时如有漩涡,勾魂夺魄,黯淡时散发忧郁,令人心疼,直视则寸寸真诚,睥睨则自有威严。
第458章 番外六 闵迪思之晨(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