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他们并没有离开太远，充其量只是从星球的一个点移动到了另一边的点上。不过对于幻境中人来说，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相当厉害了。
这里距离精灵母树间隔半个星球，树枝早已枯败，湖水也如同一潭死水般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琅？”红鸾看着眼前这个和琅几乎一模一样，唯独眼睛不同的男人。
琅的眸子猩红如血，眼前这人的眼睛，却是天空一般清澈的蓝色。
“嗯，是我。”琅扶着红鸾坐下，帮她摆出最合适的姿势恢复源力，自己也坐在她附近帮她护法。
“你的眼睛……”红鸾打坐一边恢复着源力，一边询问。
琅抚上自己的眼睛，好一会才回答：“我已经死了，这具身体，是我哥哥的。”
红鸾：！！！！
“那天他带走你后，又放了一把火。”琅放下手娓娓道来：“在场的所有人，军队，执法者，薛烬，还有我，都葬身火海。只是我的情况特殊一点，才能侥幸存活。”
琅看着自己的手背，顿了顿，接着说：“我和哥哥是双子，其实这本来没什么，双胞胎嘛，很常见。但是，我们偏偏又是天生命器。我们本该是一个人，分化为双子后，命器也跟着一分为二，这也让我们的命器之间有了特别的联系。平时没什么，一旦双子中的其中一个死去，那么他的精神、意识、源力、记忆，这些都会通过命器，转移到另一人身上。”
“一体双魂？”红鸾偏了偏头问。
“不，比这个要糟糕。”琅苦笑一声，接着说：“一体双魂还能寻求共存之法，但我们因为本属同源，所以会自然的进行融合。源力什么的倒还好，只要身体扛得住就行。但是记忆、精神、意识一旦融合，就会错乱。我们分不清自己是谁，无法理清曾经的记忆，最终的结果，就是精神崩溃。”
“这样的案例并不多，但在以往，解决的办法，就是在出生时，选择较强的一个留下，另一个……直接处理掉。幼年期本就没什么记忆，意识也很模糊，这个时候融合，是最好的时机。当年诡族也是这样决定的，可是，作为父母来说，谁愿意杀掉自己其中一个孩子呢？”
“所以在我们出生不久，我的母亲，就带着我哥哥诈死，就此从世人眼中消失。而我，作为诡族少主长大，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更不知道我的母亲还活着。”
“但我的母亲也担心我或者哥哥出现意外，为了防止未来某天融合时我们精神崩溃，她将哥哥教育的很……单纯。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存在，也一直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当我与他融合时，他很高兴，也像是解脱。”
“他说他很开心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即使这一天到来时，他会彻底消亡。其实我不是个多努力的人，但我的实力在同龄人中却一直都算是顶尖，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的天资，实际上不过是双子间的联系，真正强的是哥哥。”
“哥哥他，主动让出了身体，连记忆也一并打散，只保留了他这些年学习的知识和修行的经验，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我很轻易就拥有了这一切，更丰富的学识，更强大的身体。哥哥是真正的天纵奇才，他本该过的很好，可是因为有我，他……”
琅紧握着双拳，不多时，他的拳上覆上一只手。
“这不是你的错。”红鸾低声安慰道。
琅摇了摇头，一手反握住红鸾的手，另一手抬起捏了捏脖颈上水滴样的蓝色宝石。如果琅占据的是旁人的身体，他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这是他的哥哥，双子间的独特感应让他实在难以释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如果有下辈子，如果我们还能是兄弟，那换我当哥哥，我会好好照顾他，偿还这辈子欠他的。”琅哂笑一声，又自嘲起来：“我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已经与我融合，意识也消散了，哪还有什么下辈子？”
“不说我了，阿鸾，我之前，有听到一部分你们的谈话。你们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琅看了看红鸾的另一只还处于兽化状态的手，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红鸾抿了抿唇，然后抬起自己的兽爪。
“你看，”绒毛褪去，指甲缩回，骨胳一阵异响，红鸾的手重新变回人类的手。“这个世界，哪个兽人能够做到这样呢？实际上，不仅仅是不一个世界。你们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只是一个幻境。”
“幻境？”琅恍惚了一阵。
之前琅以为，顶多不过是平行世界一类的，这样的理论在这边虽然小众但本来也有。可现在，他却感觉有寒意一点点漫上脊背。
这就和忽然发现自己只是某本书里，或者某个游戏里的角色一样令人脑懵。
可是换个角度，也正因为是幻境，所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意识，才能无视这个世界的规则，利用这个世界的身体做到人与兽之间的无缝切换吧。
“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我不想骗你。”红鸾低下头，她现在完全不敢看琅。
“没关系。”过了好久，红鸾才听到琅哑着嗓子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也许在你们眼中，这个世界只是幻境。”琅的声音逐渐流畅起来：“但是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世界，对我来说，这里就是真实的。”
又过了一会，琅轻声问：“所以，他也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他是来——接你的？”
红鸾摇了摇头。
“他是想，毁灭这个世界。”
琅露出了和红鸾第一次听到01这样宣言时一样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如果对于红鸾他们来说，这个世界只是幻境，那么毁掉，似乎也很理所当然。
甚至就和撕掉一本书，太｜监一篇文，关闭一个游戏服务器一样，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我想阻止他，但我太弱了，不是他的对手。”红鸾说这话并不是邀功，只是“其实我，也一直觉得这里是真实的，尽管我也知道它的本质是幻境。”
这话很矛盾。
但不得不说，听在琅耳朵里，还是很舒服的。
“或许有一天你会回到属于你的世界。”琅与红鸾十指交握，他的眼睛微微颤了颤，“但我很高兴认识你，阿鸾。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我在我的世界，也是叫红鸾。不过，你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小安。”手心的温度很舒服，他们的手，就好像天生就该这么交握着一般契合。
“薛小安？”琅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名字他并不是第一次听，之前他去虚幻里捞红鸾的时候，那里的红鸾也是这个名字。是巧合吗？或者是……
但不等他理出个头绪，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不，不是大地，是整个世界！
天空瞬间变得阴暗，仿佛是被黑色所吞噬。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低，即便有源力保护，琅和红鸾的身体上也结出了一层白霜。他们抬起头，天空变得纯黑，精灵星系的两个恒星也无法将这片黑色驱散，只仿佛不甘的挣扎一般在这片墨色中留下两个白点。
“黑火！”红鸾和琅异口同声的低喊。
“他怎么会这么强！”红鸾简直难以置信。这样大面积的黑火，得怎样的强大才能操控！
“他引动了宇宙边境的黑火！”琅想起曾经珈蓝的预言。
世界终将湮灭于黑色。
琅当时听说时，虽然感到恐惧，却并没有真的很在意——毕竟黑火在宇宙的边境，想要真的烧过来，需要漫长的时间。那时候他早就入土，宇宙如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01竟然直接引动宇宙边境的天然黑火，加快了黑火吞噬的速度，他是想让整个世界直接被黑火吞没！
此时此刻，不只是精灵族，宇宙的每个角落，仿佛都陷入黑火的笼罩之中！
但恐怖不止如此，琅带着的通讯设备忽然自发开启，从中响起了01的声音！
“草木之心，我知道你能听见。能够生出自我意识，创造出这个世界，你的确很幸运。但是，你逃不过你的命运。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过来，给这个世界一个了断；第二，你继续苟延残喘，我会将这个世界一点点烧光。而你，你只能看着你所创造的世界在痛苦与绝望中摧毁。当世界毁灭，无处可躲的你依然是我的囊中之物。你知道该怎么找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要动真格了。”红鸾呆愣着喃喃自语。
之前红鸾就有感觉，无论对付精灵族，或者对她，01都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唯一让他有点压力的，也是精灵母树——虽然是假的，但能误导01将它计算成为节点，它的力量并不弱，至少也是能以假乱真的那种。所以现在这样，直接引动黑火烧灭宇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吗？
红鸾开始害怕起来，01这样的实力，就算是在现实中，也绝非籍籍无名。可能来树界试炼，年龄，或者说制造日期，绝不能高于四十年。到底是谁造出了01这样的机械类人？他来树界试炼，真的只是参加一场试炼这么简单吗？
“黑火快烧过来了，我们得先离开！”琅将红鸾拉起来，精灵族地距离宇宙边界太近，现在他们已经能够感受到黑火的阴冷，恐怕要不了多久，黑火就能蔓延过来。
“能跑到哪去？”红鸾咬着下唇，01发火了，其实他们躲到哪里，都不过是多活片刻罢了。
“不知道。”琅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但总不能留在这里。”
红鸾没动，她看着自己的手。
同样来自现实，遇到01之后，她一次次刷新自己的认知。每当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弱的时候，01总能让她更绝望。
她想要挽救这个世界，然而事实告诉她，只不过是她的臆想。
她什么都做不到。
红鸾隐约听到一声叹息，身体似乎突然变得沉重，她勉强抬起头，看到琅似乎十分慌张的在说些什么，可她却一点也听不到。
“抱歉。”她听到有谁在她的脑海中轻轻道歉，再之后，意识便陷入黑暗。
“阿鸾！”琅察觉到红鸾的不对劲，伸手抓住红鸾的胳膊。
红鸾踉跄了一步，又重新站稳，缓缓的抬起头。
那双眼睛，清澈，哀伤，却又有着无边的沉静。这不是红鸾！琅放手后退两步，暗中戒备起来。
“你是谁？”琅的手悄悄摸向腰上的武器。
“对不起。”“红鸾”说着，抬手在空中轻点一下，琅竟然被忽然出现的正方体光膜包裹住！他惊恐的喊叫着，但声音却无法传出，而这片薄薄的光膜，居然能在他的全力攻击下纹丝不动！
“连累了你们，对不起。”“红鸾”再次道歉，然后抬手，光膜带着琅消失，也不知被传送到了哪里。
送走琅，“红鸾”在原地站了片刻，她的眼中仿佛流过山川河流，流过宇宙星辰。不多时，她的眸中又恢复一片宁静。她转身，那一瞬间也离开了原地，来到一片火海前。
这里的温度极低，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冰冻，只消轻轻一碰，就能化为湮粉。火海静悄悄的燃烧着，不仅是宇宙，连空间也一同吞噬，留下一片虚无。
“红鸾”没有犹豫，向前一步，便融入这一片虚无中。
虚无没有方向，但“红鸾”也不需要方向，不消几步，便走到被火焰围绕着的01面前。
也许是阴兽的恢复力，也许是力量使然，01残破的脑袋已经恢复完整。不是阴兽和机械的结合体，而是完整的阴兽姿态。但哪怕是青灰色黯淡枯败的皮肤与阴兽血红的眼瞳，也无损“薛安”这样被神眷顾的容貌。
“我来了。”“红鸾”在01身前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果然比较聪明像是坐在看不见的王座上一般，一手支着头，虽然说着赞许的话，眸中却并没有什么情感，像是麻木，又像是冷漠。“我还在想，不在母树，你又能在哪里？但现在好像也并不意外。毕竟是‘主角，藏在她身上也无可厚非。”
“我可以跟你走。”红鸾，或者说草木之心，她借着这个身体，打算与01谈判。“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01连动作都没换，目光也没有任何波动。虽然是问句，但又像只是陈述。
“为什么没有？”草木之心半阖着眼睛，“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自我销毁。我虽然伤不了你，但那时候，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好啊，”01微微抬起下巴，“的确有点资格了。”话虽如此，但01的表情依然太过于平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意。“我有点兴趣了，说说看吧。”
“我知道，你是机械类人。”草木之心也发现了端倪，但现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跟你走，但你必须将这个世界一起融入你的身体里，保证这个世界能够正常运转。”
“听起来，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冰冷的目光在草木之心身上扫过，“以你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