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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先验人性论’的形而上批判》[1/2页]

大明国师 西湖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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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信,从名义上讲,是给袁珙的。
      道衍没有写自己的名字,袁珙也只是说是自己一个不便下山的和尚朋友。
      袁珙直言自己想不明白信中的问题,所以来请教姜星火。
      道衍的来信,主要写了困扰他不得其解的两个问题。
      人性是否总是贪婪自私的?
      如果是,那大同社会是否无法实现?
      事实上,这也是道衍走火入魔后魔功难以寸进的瓶颈所在。
      如果人性总是贪婪自私的,还实现什么大同社会呢那这一套理论,就说不通了啊!
      道衍在大天界寺翻遍三教典籍,到最后只得承认,靠他自己是想不明白了。
      所以。
      为什么不问问无所不知的姜圣呢?
      被皇帝派来干活的袁珙,便顺道接下了送信的任务,李景隆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袁居士怎么看待你朋友写的这封信?”
      姜星火仔细阅读后,转头问道。
      袁珙倒了口酒,仰头灌下后说道。
      “依老朽的人生经验来看,人性其实是无所谓本善本恶的。”
      姜星火点了点头道“不妨说来听听。”
      袁珙放下那硕大的酒葫芦,勉力来言。
      “如果说人性本恶,那秦桧为什么会早年写下《题范文正公书伯夷颂后》呢?”
      “高贤邈已远,凛凛生气存。”
      “韩范不时有,此心谁与论。”
      “这时候的秦桧,难道不是一心想着做韩、范那样正直清明的大臣吗?”
      没等姜星火回答,袁珙继续说道。
      “那么秦桧在随后短短几年时间里,就从力主抗金的主战派,变成了胆怯懦弱的投降派,甚至做出了以‘莫须有构陷岳飞的千古冤案如果以性恶论来解释,难道真的是秦桧本来就是一个恶人,只不过早年因为孔孟诗书的教化,让他心中潜藏的恶暂时被压制起来?”
      “老朽认为不是的。”袁珙随后又恳切言道
      李景隆这时候插话问道。
      “那如果反过来,说性善论呢?”
      袁珙对李景隆解释道“既然人性本善,那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自神武皇帝以后,北齐的一群疯子恶人又如何解释?把后妃头颅做成酒杯、以腿骨制成琵琶、裸身招摇过市、夺婴孩以喂狼狗、蓄蝎池掷人取乐、封禽兽为公侯这是人性本善吗?”
      李景隆鄙夷地说道“胡虏与禽兽无异,这本就是事实。”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他们有胡虏血脉才如此疯狂?”袁珙问道。
      见李景隆点头。
      袁珙又说道“那这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说人性本善,胡虏的人性就不是本善吗?”
      李景隆陷入了沉思。
      显然,他走进了死循环的怪圈里。
      姜星火耐心地听完了袁珙的论述,随后问道。
      “所以袁居士觉得,性善论和性恶论都不对?”
      “大抵如此。”袁珙复又补充道,“但老朽觉得,人性里还是有好的东西确实存在的。”
      “譬如?”
      袁珙轻声吟道。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这便是文丞相的《正气歌》了,在此时的大明,可谓是老少咸知的经典读物,用来诠释‘天地有正气是再好不过的了。
      乍一听,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但姜星火的脑海里却有些恍惚,继而陷入了回忆。
      那是第三世,睢阳城。
      这里是江淮防线的最北端支点,当年陈庆之“白袍入洛”便是以此为起步。
      这便是“睢阳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上百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所以古来就有问鼎中原之说”。
      是真真切切的中原锁匙。
      因此,睢阳也就成了大唐与大燕交兵最频繁、激烈之处。
      而在这座高耸险峻的城池里,一座占地广阔的军营内,十几个身穿戎装的将校围坐一团,气氛沉闷压抑到让人窒息!
      其中一名年长的将领站起身来,对着坐在首位的老者躬身施礼道“启禀中丞,现在伪燕已经重新集结十八万铁骑,随时都可能南侵我江淮腹地,不知中丞如何打算?”
      姜星火作为陪戎校尉,坐在最靠近营帐门口的位置,扶着刀早已没了力气说话。
      睢阳城里的情况很糟糕,粮食快吃光了,每个士兵每天只有一勺米,至于百姓妇孺已多饿毙,男子苟延残喘,如此而已。
      作为亲历者,姜星火的关注点,从来都不是睢阳守城战到底有多么惨烈。
      而是这里面人性表现出的种种复杂。
      首座上的老者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帐外,缓缓道“江淮钱粮赋税,乃是我大唐反败为胜之根本,陛下为此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我等镇守睢阳,拱卫江淮防线,今日伪燕再次南袭,如果我等不死守城池,那么遭殃的,就是身后的千万江淮百姓!”
      众将校闻言,眼神纷纷暗淡下去。
      关陇自西魏以来虽然民风彪悍,但是如今论战力却远逊河北。尤其是在燕军攻破了潼关,并且趁势扩张势力范围的情况下,大唐的军队只得退往蜀地、河东防御,而河东的新皇帝早已与蜀地、江淮相断绝,一旦睢阳失守,燕军南下江淮,大唐的国运就将急转直下。
      那么,到底是死一城十万军民。
      还是,江淮数百万户惨遭屠戮?
      第一个问题便是,更小的集体做出了主动的牺牲,从而保全更大的集体,是否体现了人性的善?
      老者看到将士们黯然神伤,摇了摇头,安慰道“你们放心吧,燕军虽看似兵马强横,但毕竟只是一时之勇,我们只要抵抗住,陛下应该很快会调派更多援军过来的。我们坚持守住,大唐就迟早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将校们精神却依旧萎靡不振,再想要坚定守住,此时也没有粮食了,怎么守?
      眼神好的姜星火,更是看到,老者开口说话时,嘴里已经没剩多少牙齿了。
      老者的话刚说完,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脸焦虑的斥候跑到帐篷内跪倒下来“报告中丞,情况不妙,燕军铁骑已经兵临城下!”
      “什么?!”
      众将校霍然色变,老者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天晚上,在距离睢阳城五十里的荒野上,旌旗招展、马嘶雷动,黑漆漆的夜幕下,宛如一群饿狼,无数铁甲寒光闪烁,肃杀的气息弥漫四野。
      燕军列阵而立,前锋的三千重骑已经逼近了睢阳城,只差五箭之遥了。
      而就在这一天晚上,老者请姜星火等人吃饭,吃的是他的小妾。
      也是这一晚,睢阳城,下令开始以为食。
      第二个问题便是,以残忍的方式牺牲更小集体里的一部分,来保全其他部分,是否体现了人性的恶?
      回忆的画面消散,姜星火有些怔然地问道。
      “那袁居士?盟担?叛菜朗仡⊙簦?爻堑慕?恳财此辣ü??獠琶庠饨?吹牟皇芡缆荆?獠淮恚?芩得魅诵栽诰?诚乱灿猩频囊幻妫?叛彩切幕痴??闹页伎沙抢锏氖勘?鸵谎?啵?龅拿涣ζ??坏背闪甘吵裕?闶切母是樵副怀月穑咳绻?颖怀缘牡慕嵌冉玻?叛卜炊?切远竦哪?酰?诵月壅庖惶祝?肿骱谓馐湍兀俊
      袁珙也迟疑了。
      《正气歌》里从来没提到过,作为身怀正气的代表性人物,张巡的人性在不同的角度,究竟作何解释?
      抗燕英雄?保全江淮?还是魔王?
      袁珙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说道“所以说,和尚说的不对,老朽说的也不对。”
      李景隆定定地看着姜星火,问道“人性论这件事,姜先生是怎么想的?”
      姜星火一边研墨准备写回信,一边沉吟后说道。
      “我认为关于人性论的这个问题,这封信需要回答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是批判先验人性论的错误。”
      “第二个方面,是从形而上来看,人的本质是社会性。”
      “也就是说,先批判‘先验人性论为什么是错的,随后从‘形而上的角度出发,阐释人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如此一来,才能搞清楚人性论的谬误究竟错在何处。”
      李景隆愣了愣,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
      可连起来,
      是什么意思?
      而袁珙则是变得若有所思,性本善和性本恶的争论,自先秦以降,已经持续了进两千年,始终没有具有压倒性的权威说法,大家都是各说各的话。
      如今姜星火却说,他能用两个方面就能讲清楚?
      袁珙不禁有些发自内心的怀疑。
      这种怀疑,不是怀疑姜星火本人的智慧。
      而是在怀疑,两千年都没有争出个结果的问题,姜星火一封信就能写清楚?
      研好了墨,姜星火开始给这个未曾谋面的和尚写回信。
      信的题目是《‘先验人性论的形而上批判》。
      “第一个部分,姜某要批判先验人性论的错误。”
      “姜某认为,人性论的谬误在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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