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跑。
跑,跑,不停地跑,不要停下,不能停下
,跑……只有跑说不定就能够活下去了……。
大概吧。
女孩儿约摸六七岁的样子一头像被狗啃过一样的短发下面是一张血红的脸,活像是从地狱里偷跑出来的女鬼,她的身体一直在往外冒两种东西,血和汗水,汗水和血把女孩身上套着的一件不合身的白色长袍都染成了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女孩儿感觉身体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她太困了,太想睡觉了,但她知道那些人就在她身后,她不能停,停下来会被捉住,会被整死。她不要那样活着,她不信这就是她的命,她不会一辈子都这样活的,不会,要跑,即使是死也要跑。不知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不知此刻身处何处,只知道多跑一步就离自由能更近了一步。
不知何时女孩儿已经跑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往后退,没有路了,该怎么办?怎么办?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又要失败了吗?凌乱的思绪中,面前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什么?女孩转过身去,伸手遮挡。
光,好像是看到了光,温暖又刺眼的光。在一簇一簇明媚的光晕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逆光而来,是什么呢,她放下手臂将一双浑浊的眼睛睁的出奇的大,该死的,还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啊呀!”
洛笙是在极速下降的过程中醒来的,背后的阵阵呼啸的热风提醒她正在处于腾空的状态,不用思考,多年来保持的机械反应让她顺手拽住了一根下垂的藤蔓,反脚勾住了一根凸起来的树杈借着手上的拉力和脚上的支撑力翻身而下站到了地上。洛笙活动了一下被粗糙的藤蔓勒过的手从地面望向这棵树上,这距离,摔下去少说也得打半个月的石膏,还好,还好,洛笙暗自庆幸着。
正是六月酷暑,村落的农人每天都会早早起来吃了早饭赶着晨露到田里干活,为的就是中午能歇息歇息,避避毒辣的日头。来这儿有一年了,洛笙早已知晓这里的耕作起息,入乡随俗,现在正是这一夏最热的一段时间,洛笙也是每每到了酷热难耐的日子也会回到自己的小屋里躺下来消消暑气。可今天出诊回来晚了,走到半路炎热的暑气就扑面而来,躲闪不及,不过也幸亏离家的时候身上带了足够多的冰晶,要不然就她这种畏寒畏热的特殊体质得要了她的命。
现在身上有足够凉爽的冰晶加持好多了,哪里都是休息,洛笙也不挑剔索性就找了一棵丈许高的大树,想着树干上应该凉快一些,她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有了身上的冰晶加持,再加上躲在高大的树上避暑,休息着休息着就自然而然的熟睡了过去。
不过她刚才是不是做梦了呢?梦到什么了呢?不太记得了,算了,无所谓。
洛笙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屏幕上显示已经两点十五分了,可现下还有一户人家的事儿没解决,误了事儿就不好了,还是赶紧动身吧,洛笙揉了揉睡的有些僵硬的脸蛋儿发觉自己的脸又长了些许小肉,可能这几天吃的有点多吧。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她理了理睡的蓬松的马尾辫又拉扯了几下有些皱巴巴的白色运动服,弯腰拿起了树下的出诊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往出诊的地方赶去。
已经过了午后了,村落里的农人多半都下地干活去了,走了一路也没碰到几个人,习惯了走在路上和这些农人说说家长里短的话,今天也没个说话的人,洛笙反倒是生出了许多不自在。
“洛丫头,可算找到你了,今天怎么没在家歇晌午?”
“晌午”这个词洛笙已经很熟悉了,这是午休的意思,她来这五年了,早已经把这个村落里日常用语都弄懂了,只是洛笙正懊恼怎么没个人出来和她说说话,现下还真来了一个,但是洛笙听这声音就有些头大。
“方老伯,您今天又是去哪溜达了去了?还关心起我这个游医来了?”洛笙转身高兴道。
“快别和我开玩笑了,洛丫头,老伯这儿都火烧眉毛了,我那个老兄弟也不知道怎么了已经三天了躺家里半死不活的,给草料不吃给水也不喝,原想着是这几天天太热沾了暑气,过几天就好了,你说这今天刚晌午的时候,我锄地回来这牛居然口吐白沫,我担心出事,就来找你给看看,可等了一中午也不见你回家,这给我急的,还好让我在路上给遇着了,洛姑娘你现在得赶紧和我去看看我家那个老兄弟了。”
“呼……,一口气把话说完,方老伯长长出了口气,想要拿着自己的烟布袋抽两口缓一缓,却发现自己走的太急忘带了,他就在自己的布汗衫上干搓了一下手后就要急着拽洛笙往自家走。
听了方老伯的话,洛笙有些为难,之前就有人已经约了她,她也不能失信于人,她对方老伯解释道:“老伯,我现在还得赶去邱老伯那,之前和邱老伯约好的……”
老方头为了他家的牛急的跳脚,现在听洛笙说要去邱家帮忙,他一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喊道:“弄了半天原来洛丫头是要去那老东西家,我跟你说洛丫头,别人也就罢了,就他能有什么屁事,不用猜也知道还不就是为他那个下不出仔子的老驴……”
“呃……”洛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不自觉的抓了抓脑后的马尾辫。
“洛丫头,你赶紧的吧,你得赶紧先和我去看我兄弟的情况,至于那老东西那边我去说,他要敢指责你的话,看我不把那老家伙的脖子给拧断。”方老伯看洛笙一直犹豫急的直要作势掐死邱老伯。
“方老伯你千万别找邱老伯拼命,先别急,我这就和你看看牛的情况”,洛笙有些头大,拧掉脖子,方老伯还真是向村里人说的一样,和邱老伯水火不容。
“好,洛丫头,感觉和我走一趟。”听到洛笙这么说方老伯赶紧拉着洛笙往自己家赶去。
洛笙在路上一边跟着方老伯快步往前走着一边想着方老伯的事。刚到这个山村时就听说了方老伯的事,年轻的时候也是颇有血性,走出山沟,走南闯北半辈子打拼了不少家业,却是临老的时候万贯家财,捐的捐,赠的赠,最后安家在这个生养他的村庄,她的妻子早故,只有一个又女儿远嫁,只留下方老伯一人和已故的老父母留下的一头老牛称兄道弟。
人生如此,说幸也幸,说不幸也不幸,方老伯为人不算随和,平日里也没几个往来的人,偏偏这个邱老伯有事没事总喜欢过来问候一下方老伯,问候就问候,却每次都把方老伯气的个半死,弄的方老伯只要听见邱老伯这个称呼他就气的直咬牙。
原邱老伯这个事洛笙也有些头疼,这一年来,她生活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小村落里,因着这里农人的需求,选择的职业是个小兽医,用来赚点小钱支撑自己在这里的日常生活支出,可她实际上是个半吊子的兽医,连一天医学堂都没有进过,平日里因着她收费不高,诊治的效果还可以,勉强可以糊口。
但是几日前这村落里的邱老伯非说她有过人的医术,让她给瞧瞧家里的驴子为什么不下崽。她想着自己也不是专业的兽医,这让她怎么瞧的出来,无奈邱老伯缠的紧,她也只能应下来帮忙瞧瞧看有什么差池,至于瞧得出瞧不出那就得看运气了。现下听了方老伯的事对比邱老伯多年不下崽的驴,方老伯的事更紧急,洛笙权衡轻重后就应了方老伯这份差,再者方老伯把那头牛看作他的兄弟,家里也没个别的什么人陪伴方老伯,若是这牛今天就有个好歹,方老伯估计会烦的她神经错乱!
洛笙这样想着也跟着方老伯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了方老伯家,老方头拽着洛笙跑到自家牛棚里,洛笙看了一眼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牛,蹲下身子伸手扒拉了两下牛紧闭的眼皮,有了结论。
洛笙把药箱打开从里面找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瓶拧开瓶盖倒出三粒黄色的药丸来扔到喂牛的水槽里,水桶的水遇药变为黄色,洛笙把木制的水槽推到了老黄牛嘴边,老黄牛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洛笙,没有喝,还真是倔强,洛笙示意让旁边的方老伯再喊个人过来,她则蹲下去试图给牛喂水。
方老伯一看洛笙让他去喊人就知道他的老哥们有救了,他抬脚刚想去喊人就看见老邱头顶着一张黑脸站在了他面前。
“我说姓方的,我就猜到是你。你平日里和我作对也就罢了,可今天居然半路截人,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老邱头气的牙痒痒,他在家里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到了?”老邱头原本想着洛丫头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自己家的老婆子去镇上赶集去了,他自己呆在家也怪没意思的就想着来老方头家溜达一圈儿,可没想到他刚来就让他看到洛丫头在这儿,这能不让他生气吗?
“唉唉唉,我说你个老不死的,我家老兄弟都快不行了,让洛姑娘先给我老兄弟瞧瞧怎么了?你那是屁大的事,我老兄弟的命才最重要。”
老方头看到平日的对头找上门来,加上他家老兄弟还倒地不起,自然是不觉理亏嗓门儿越发高了起来。
“方老伯你和邱老伯等会儿再斗嘴,赶紧过来帮我压着牛,不然过了时辰就没招了。”洛笙刚才一直蹲着试图给牛往下灌药,可这牛还真是牛脾气,怎么都不喝。
听到洛笙这么说老方头和老邱头同时停止了争论默契十足,二人三下五除二用布绳把四个牛蹄捆住后,一个按着牛头,一个拎着水槽和老黄牛展开激烈的拉锯战,你来我往逼着老黄牛喝水,洛笙看现场一片狼藉,水花四溅,牛不喝水强按头,还真是头疼,索性是折腾了十几分钟给喂进去半桶药水,两个男人被累的够呛,可是没曾想到牛趁着两老头儿歇口气的功夫,用力踢了几下牛蹄子,不成想,绑牛蹄的绳子竟然给蹬断了,这下可把老方头吓了一跳,他呆愣了一下把端着的药水槽给扔到了地上连忙跑到老邱头的身后。老邱头眼见情况不对怕是牛要发狂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把老方头护在了背后后赶紧招呼洛笙往牛棚外面跑。
洛笙看了一眼牛,只说了句:“没事,别乱动。”
听洛笙这么说老方头依旧慌乱无比,而老邱头却是仿佛吃了定心丸,他趁着老方头慌神之际干净利落的就给了老方头一个手刀,老方头晕在了老邱头的怀里,洛笙和老邱头对视了一眼,老邱头拖着老方头离开了牛棚洛笙见两位老人走后也没有乱动,任由挣脱束缚的牛怒气冲冲的走到她面前,牛却没有攻击她,只见它伸过牛头将邱老伯扔到地上的水槽里剩余的半桶药水喝了个精光,就扭头走到洛笙的面前,低下了牛头,轻声“哞”了一声,似是呜咽,似是啜泣。
“洛丫头,处理好了吗?”老邱头把老方头送到了屋里就感觉来找洛笙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这牛拥有前世的一些记忆,是下面的那些人没做好工作,这牛临老了,在弥留之际会想起自己一些前世的事,我刚才已经让它喝了清除记忆的药水,很快就会没事的。”洛笙简单向邱老伯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那洛丫头,这老方头的牛还有几天活头?”老邱头这么问洛笙,心里有点不舒服,这老方头活着没个盼头,全部的寄托都在这头牛上了,若是这牛也离开了,老方可怎么活呀!
“就是三天的事儿了。”洛笙对于老邱头的提问给出了准确的结论。
“这……”老邱头心里不经涌过一丝悲凉,像他们这样的人活的时间长,也见惯了生死,可还是会生出许多不忍。
老邱头看了看面前这个少女,相貌平平,但是却显得青涩稚嫩,这女娃子应该没超过一百五十岁,老邱头觉得在一瞬间她有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少女,没有对生离死别有很大的触动,果然还是经历的少呀。不过也只有眼前这个少女才和他是一类的人,他们都是异世的人,掩藏在这个人类的村子里,和大多数普通人类一起生活,掩人耳目,他们是在人类世界中最神奇的存在,可是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纵然有再长的寿命,也无法左右生死,逆天改命,除非是能有幸遇到梦神,可是,这可能吗?
迎面而来老邱头探究思索的目光,洛笙有些吃不消,唉,兽医可真不好当,不过她向来也被称为冷血无情,也无所谓了。洛笙是无所谓了,可郑老伯还在盯着她看。
“哎呦!我的脖子呀!可疼死我了。”老方头捂着脖子从对面的屋子里出来了,看着老邱头兴师问罪:“好你个老邱头,你关键时候敲晕我做什么?你们一个老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和一头老牛较的了劲儿么?多我一个老骨头也是多个帮手呀?”
洛笙和老邱头都不说话。
“我说老邱头,你一直盯着洛丫头看个什么劲儿,莫不是想老牛吃嫩草?”老方头看见老邱头一直盯着洛笙看替洛笙解围道。
“你个老东西,说什么胡话哩,我是佩服人家洛丫头好本事,居然能治好你的牛呢。”老邱头也觉察到是自己这么盯着洛笙不太好,他挠了挠已经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顶,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方老伯,你得赶紧去给你家牛兄弄些鲜嫩的草料来了,别好不容易救回来给饿着了。”洛笙微微一笑说道。
“哎呀,居然忘了我的牛兄弟弄吃的东西了。老邱头你赶紧和我去后山的草坡,那儿的草我家牛兄最喜欢了”老郑头边说边拍了一下他的脑门,拽着老邱头就走。
跑出了牛棚老方头突然发现把洛笙给忘了,他又折了回来:“啊呀,你看看我这脑子,洛丫头,你先回屋休息一下,门没锁,千万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屋里都有电视和碟片,你无聊的话就看看电视等我和老邱头回来,咱一起吃下午饭。”
还没等洛笙开口,方老伯就又拉着邱老伯风风火火的直奔后山而去了。
“还真是个急性子。”洛笙摇了摇头。
看来秘密多了就是麻烦,说一个慌就要想好余下十个慌该怎么圆。
洛笙这次不仅要瞒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方老伯,还得防着这个邱老伯,洛笙支开了这两位老伯,面前还有一件待解决的事儿摆着。
洛笙看着面前这头悲伤又暴躁的牛她摇了摇头,迈步走到牛面前,伸出右手打开手掌将无名指向下压自牛眼划过,原本混沌的牛眼随着洛笙捏决的手掌逐渐变的清明起来,明亮的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吓的前蹄瘫倒,在看到洛笙微促起的眉头时更是吓的连牛头都不敢抬起,伏着身子低着头向洛笙献上最卑微的一礼。
洛笙一直不喜欢高人一等的感觉,很不舒服,物还是人,都不喜欢。洛笙示意让牛站起来。牛得到允许站了起身,却是也不敢直视洛笙,洛笙看着牛这般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你只是一缕游魂,有了前世的记忆,却被现实的躯壳所困无法现身于现实世界,现在你可以进我到的识海里来,把你想说的都说给我听罢。”
牛听了洛笙的话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洛笙会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下钻进了洛笙的识海里。
“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不适吧?”洛笙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问道。
“你,你怎么敢让我进入你的识海,你就不怕我乘机夺了你舍吗?”站在洛笙识海里的男子,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进入了一个人的思海,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既然敢让你进来就有能力制住你,进来了就别那么多废话,说出你的诉求吧。”洛笙开门见山道。
既然识海的主人都这样说了,男子也不再隐瞒,他说道:“我上一世和这个饲养我的方老头是有血海深仇的,可无奈我想不起来了,白白当牛做马为他受了一辈子苦,现在处于弥留之际我的意识开始清楚了,能想起我的前世了,我不甘心,我是真的不甘心呀!”
“你前世杀了方老伯的妻子,因果报应才会变为一头牛,这是你这一世应该承受的,况且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呀?再说下面的人判给你这辈子做一头牛我还觉得太轻了,如果是我,我会给你更严厉的惩罚,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满吗?”对于这样的事洛笙实在是见太多了,完全无感,将刚才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还放不下吗?我刚才可是给你灌了好大一包我自治的药粉呀,还没有压下去你不甘的心么?”洛笙边说边单手摆弄着额间的碎发问道。
“喝再多的药水也不能平复我的内心,我可是浑浑噩噩当了一辈子的牛呀,谁来可怜我。”男子依旧愤怒。
“如果我说你如果能顺着我的指引忘记这些,乖乖等三天后的大限到来后安去,我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洛笙说着放下了摆弄头发的手认真的看着男子。
“你且说说,如果能让我高兴,我就不会再有怨气了。”男子想着人生已经不算人生,变成了一头牛,还有什么好消息。
“你下一世
第一章 梦中求愿(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