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杨奇坐于正座,林修齐坐于左侧。
杨奇提着茶壶缓缓走近林修齐,在他左侧坐下,替他斟茶。
林修齐连忙拒绝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杨奇眯着眼睛,丝毫不为所动,手里握着壶柄继续斟茶,微微笑道:“怀英兄莫要推辞,不过是一盏茶罢了。我斟茶与否,你喝与不喝,都是一回事。”
“既如此,便多谢坦之兄。”林修齐稍稍弯腰,举起茶杯,转头看向屋外的院子,“刚才我进屋的时候,看见府上院子长了几处杂草。柔弱的小草竟然能从石缝里钻出,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杨奇放下茶壶,举目望向屋外,笑道:“怀英兄莫要再打趣我了。近日对这院子有些疏于打理,这才长出杂草来。这些日子闲在家中,静静地看着这些杂草从看不见的石板底下长出来,倒也别是一番风趣。”
林修齐抿口热茶,端着茶杯,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处无奈的表情,“我倒是想闲在家里,没事呢,就栽栽花、下下棋、看看书,日子舒服得很。可你闲在家里,我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多多了。近日要不是主上让我来看看你,我可没有这个清闲时间陪你喝茶。”
杨奇放下茶杯,抬手对着新川宫的方向,转头看向林修齐,浅浅笑道:“我年纪也大了,内阁事务繁多。主上忧虑我的身子,臣感激不尽。”
叽叽叽叽——。
林修齐移动目光看去,一个金丝笼子高挂在大约半丈的空中,两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互啄打斗。
“别闹咯!”
杨奇细长的眼睛显得十分深邃,起身走过去对着两只鸟儿说了一声,鸟儿立马清净许多。
他转身,朝林修齐微笑着解释道:“婉婉怕我发呆伤心,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两只奇鸟给我,本来是有三只的。”
“那还有一只呢?”林修齐问道。
杨奇敲打两下笼子,缓缓回到原位坐下,“那只性子比较安稳,我就单独给它做了个笼子。你说奇怪不奇怪,那只安稳的鸟儿一走,这剩下的两只就打的更狠。”
林修齐笑道:“我看这鸟儿啊,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不甘于困在这个笼子里。”
杨奇抿口热茶,“怀英兄此话不假,我看这三只鸟儿都想飞出笼子呢。”
林修齐嘴角稍稍下沉,眼里闪过一道亮光,“若我是笼中鸟,才不会其余鸟儿斗。未来的路在后辈手上,此时的荣辱都是暂时。好比一个家族的繁荣,光靠一代人无法撑起来。我作鸟儿,多活一天是以天,斗不动了,还是让年轻的后辈去斗,年轻点嘛。”
杨奇知道林修齐的意思,反驳道:“笼子就这么大,吃食就那么点。笼子里不比外面,外面可以翱翔天空、自力更生。进了笼子,你不争,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林修齐盯着杨奇,满是笑意的讲道:“今日朝会上,主上下令清丈土地,杨阁老怎么看?”
杨奇注视着林修齐,认真说道:“既然是主上的旨意,必定有利于新川,岂是我可以揣摩。莫非林阁老胸有成竹,揣摩出主上的意思?那可得好好教教我,年纪大了,连一个字都要写半天,有些许迟钝。”
林修齐低头摸摸衣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杨阁老说笑了,若真要请人教你,还得去找许阁老,这事可是他提出的。倒是我这衣裳,近日怎么忽地紧了起来。”
“吃胖了,有福气呗!”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笑得前仰后翻。
“喝茶。”
“喝茶。”
林修齐喝完最后一口茶,缓缓道:“时候也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否则待的太久,回了内阁许阁老又要埋怨我,说我把政务都撒给他了。”
“既如此,我便不留林阁老了。”杨奇放下茶杯,送林修齐出屋,“我年纪大了,就不送林阁老出府了。”
“自然自然。”
两人一起行至院子中。
林修齐指着角落处几根随风摇摆的杂草,笑道:“这草能从坚硬的石板底下钻出,可偏偏连微弱的风都承受不住,随风而倒。”
杨奇看着脚底的石板,眯着眼睛讲道:“看得见的草在上面,还有许多看不见的草在石板下面。可是一眼看去,人总是只能看到自己目之所及的那些,往往忽视了石板之下隐藏的小草。”
杨奇蹲下身子,右手握住一根杂草,轻轻用力连带着泥土将杂草拔出,苍老的左手划过石板,抬头看向林修奇,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那杨阁老觉得,一根赤诚柔弱的草,底下可能牵连着数不清的根吗?”林修齐蹲下身子,低语道。
“一根从石板破土而出的草,即使再柔弱,都是打败了石板底下众多的草才能长得这么高。它的出现,注定汲取了大多数养分,它的根也一定与其它小草的根相互缠绕。”杨奇拍拍手中泥土,“所以,还是得看是谁拔掉这根草,你看我拔掉杂草,不就很轻松。”
微风拂过两人的衣襟,随风摇摆,深邃的目光在空中交织片刻,起身的时候瞬间分开。
……
中州。
清全县。
一家馄饨摊旁,数百名带刀侍卫直直立在街道边,护住一架精致的马车。
馄饨摊旁边,一位头戴斗笠、脸上戴着狰狞面具的人,左手持刀,双手横抱于胸前,背靠着柱子站立,嘴里嚼着简易的干粮饼。
秋风吹落几片枯黄的枫叶,满是肃杀的气氛。
百姓见之,纷纷疾走避开。
面容略微显老的中年人,在和馄饨摊老板交涉后,朝队伍里点了点头。随后,他紧跟着神情害怕的馄饨摊老板去往灶台,盯着小摊老板的一举一动。
精致马车旁,诸葛词赋双手从淡蓝色长袍宽袖拿出,轻敲木窗,温柔道:“世子,你可以吃馄饨了。”
“多谢诸葛先生!”
“全赖诸位,非我一人之功。”
诸葛词赋作揖行礼,淡淡答道。
马车内。
一名身穿黄色衣服,大约六岁的幼童按下机关,向两侧推开铁门,掀开帘子缓缓走出。
他就是忠顺王尹柏之子——尹生。
由于年纪太小、腿太短,够不着地面,诸葛词赋抱着尹生下地。
“谢谢诸葛先生。”
“世子不必多礼。”
矮小的尹生晃悠悠地走到队伍中间,冲众人作揖行礼,奶呼呼的讲道:“幸苦诸位了。”
“愿为世子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百余名带刀侍卫闻言,纷纷单膝跪下,低头齐声喊道。
面具隐藏住斗笠男子的表情,脸上看不出一丝起伏,平淡地吃着手里的干粮。
尹生一路小跑,笑嘻嘻的坐在长凳上,双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在桌面,两只脚在空中前后晃荡,歪着小脑袋朝诸葛词赋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静静地等待香喷喷的馄饨。
他看见斗笠男子吃着简易的干粮,左
第68章 七夕节(五)[1/2页]